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絕對的，我看到的世界也許是假的，而你看到的世界也許是騙我的。同一時間，我們都在自欺，我們都在欺人。
    其實周燃來看周冉的那天，並沒有說過任何要接周冉出院的話。
    相反，周冉曾經對周燃說：“哥哥……我想回家……帶我回家好不好？”可是周燃沒有回答。那天的周燃，至始至終隻說過三句話。
    “冉冉……爸媽走了。”
    “對不起，我愛你，但我沒辦法原諒你……和我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一個愛字，因愛生恨，相愛相殺……”
    ……
    若在平時，周冉會笑著爬上哥哥的背，讓哥哥背著他，然後笑話哥哥說：周燃你學哲學的？
    但時光的齒輪早已把人碾得鮮血淋漓，所有該做的和不該做的，周冉都做了，他回不去。
    回不去了。
    ……
    ……
    ……
    方青合上了手上的筆記本，深深地吐了口濁氣，他感覺自己的胸肺被風幹了，連呼吸都奢侈。
    “剛剛的錄音你也聽了。”坐在對麵的心理治療師說：“這是周冉在深度催眠下被剖析出來的內心世界，甚至比他所知道的都真實。”
    “他所知道的？”
    “對，從測試中我發現，他的記憶有少些是臆想，而更多的則是生活中各個片段的自我組合，也就是記憶混亂的原因。他把自己保護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世界裏，那些他認為傷害到自己的，或者說是不愉快的經曆，都被抹除了。”
    方青打斷道：“為什麼是相對的安全？”
    “周冉的失憶是他自己潛意識裏選擇的，這是一種人在崩潰前采取的自我保護方式，可以說是選擇性失憶。任何失憶都有恢複的時候，隻要接觸到觸發他自我封鎖的東西，或者……時間也是把解鎖的鑰匙。隻是當事實重現，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罷了，我曾經接觸過一個病人……”她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講下去。作為一個資深的心理治療師，她的工資是按分鍾來算的，與事主沒什麼必要關係的事情一般都很少談。
    看到方青不反對，才道：
    “那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孩子，生日宴會上被他父親的朋友強＇奸了，受不了刺激，第二天醒來就失憶了，後來某天不知道因什麼原因突然間又想起了那件事，最後接受不了自殺了。”
    “那我該避免讓他接觸以前的東西，包括我嗎？”方青的臉色有點兒不好。
    已經三十多歲的治療師臉一僵，尷尬地笑笑，“順其自然吧，循序漸進最好。”心道：這高薪收的真壓力山大……
    “能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您是指導致他失憶的事情吧？這個是無法得知的，再好的催眠和心理測試都無法做到……就像一個傷口，已經結痂了，再戳就不能止血了。”
    方青看著麵前放著的所謂心理分析報告，眯了眯眼。
    去你的順其自然！說了跟沒說似的。
    ……
    意識到自己差點把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方青笑了笑，最近周冉也經常這樣呢，明明炸毛了，偏偏又不說話，愣是要給人一種修養良好的假象，要不是了解他勝過了解自己，還真看不出來呢。
    想到周冉，方青笑得更溫柔了。
    這一笑把對麵的資深心理治療師嚇了一大跳：變臉啊……難不成他也要接受一下治療？還是算了，壓強太大，駕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