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純白地獄  第47章 陸賜的詭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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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直接殺了渺也,感情之殼會怎麼樣?”
    “它會自動發布全麵死亡通知。”
    秦穆垂目。他終於能明白簡欣對他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
    ——“利用內亂徹底摧毀反叛軍,然後發動起義,犧牲自己的生命,換取感情之殼的毀滅,這就是王打算做的一切。”
    “秦穆,我要說的就這麼多。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一切真相,就無論何時,都不要成為我的阻礙。”伽朗突然冷下聲。
    “你真的能下得了手去殺蘭旭?”
    “我也希望他開開心心地活著。”伽朗臉上流露出一絲悲傷,“可是,現在談論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秦穆緘默。
    “不要怪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因為,曾經我也對他抱著希望。”伽朗話罷,便轉身離開了。
    秦穆在原地站了良久,自嘲地笑了。
    ***
    回到醫院自己的辦公室,伽朗處理了所有的監視裝置,隨後用特殊的聯絡儀聯係了陸賜:“我已經把蘭旭的真實身份暴露給了桓天,也按照您說的,派人給桓天出了主意,聽蘭旭話裏的意思,桓天聽從了建議,以真相為威脅,要他去妨礙秦穆。”
    “做得不錯。”陸賜的話語沒有什麼起伏,“接下來,就看好戲吧。”
    伽朗有些疑惑:“蘭旭真的會去妨礙秦穆打勝仗?”
    “他不會這麼做的。而且,就算他不這麼做,桓天也不會把事實告訴秦穆,因為那樣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不過這種局麵對我們也沒有好處,所以,設法讓蘭旭怨恨桓天吧。聽你說,蘭旭似乎有一條秦穆贈予的貝殼項鏈?那就這麼做吧……”
    聽完陸賜的話,伽朗心下一驚。
    “這樣一來,為秦穆付出了這麼多的蘭旭,會瞬間崩潰。”陸賜的話語沒有絲毫感情在內,“壓在心上的怨恨會瞬間爆發,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桓天就能交代在這裏了。那之後,我們再慢慢處理蘭旭。”
    伽朗沉默了一會,道:“我知道了。”
    掛斷了電話,伽朗靜默了一會兒,悠悠歎了口氣。他並沒有告訴陸賜自己已經讓秦穆知道了一切,甚至還欺騙陸賜秦穆已經和容予在一起了。
    因為,他不知道愛情會不會讓陸賜對塵世餘有依戀。
    因為,這份依戀很有可能摧毀他們長久以來苦心孤詣施展的計劃。
    因為,在那個計劃裏,陸賜必須死。
    之後的數日,秦穆都沒有回家。容予不知道他不肯歸來的原因,亦不敢去問。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卻又不知道這種預感從何而來,他聯係過秦穆幾次,然而對方都不曾接過電話。
    並不是不知道秦穆身在何處,隻是不敢親自去找他,不敢去問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並不認為秦穆聽到了他和桓天的對話,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秦穆根本就不會攻擊桓天、替自己解圍。
    難道說……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細想也找不到答案,他隻能輕聲歎了口氣,和往常一樣,告訴自己順其自然。
    整理好房間,翻了翻自己待清洗的衣服,容予的呼吸突然頓了一下。
    有一個東西不見了。
    秦穆送給他的……貝殼項鏈。
    大腦突然轟隆一聲,手指失去力氣,外套霎時間落在了地上。
    兩三秒鍾之後,他如夢初醒,奪門而出。
    秦穆躺在訓練場的沙發上,蓋著一件衣服,右手遮住了眼睛,似乎正在沉睡。
    容予放輕了步子,猶豫著想要不要走過去。
    他不知道會不會是秦穆發現了那條項鏈,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問秦穆。不對,不可能是秦穆。秦穆昨天沒有和他碰過麵,而那條項鏈昨天還在口袋裏!
    “你怎麼會在這裏?”一個輕微但熟悉的聲音在容予耳邊響了起來。
    聽到這個聲音,容予嚇得立刻轉過了頭:“蒙先生……”
    因為知道容予的顧慮,蒙褚故意放低了聲音。
    “出了什麼事嗎?”
    容予搖了搖頭:“蒙先生……這幾天秦穆一直在這裏嗎?”
    蒙褚點頭:“白天他都在這裏。”
    “那,晚上呢?您知道他晚上在哪裏嗎?”
    “……在關著洛阿的牢籠外。”
    “……”
    “我也不知道他這幾天怎麼了,一閑下來就跑到那裏去坐著,跟魔怔了一樣。”蒙褚歎了口氣,向著秦穆走了過去,把他蓋在身上的外套拎了起來,“醒醒,看看誰來了?”
    秦穆不耐地睜開眼,轉了下眼珠,瞥到了站在遠處的容予。
    心情一瞬間變得更糟了。
    他翻了個身,將頭朝向沙發裏:“你們兩個都出去。”
    蒙褚把外套扔回了他身上:“你恨我無可厚非,但他可是你的朋友!用這種態度對待來關心你的人,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隻想睡一會兒。”
    “就讓他休息吧。”容予扯了扯蒙褚的衣服,“我隻是……來看看他而已,既然他已經沒事了,那……我就回去吧。”
    話罷,他又看了一眼秦穆,見對方始終沒有轉身的意思,眉頭不由得鎖了起來。
    離開了訓練場,蘭旭的心情卻更加沉重了。秦穆的心情不好是顯而易見的,那麼……到底是什麼讓他的心情差到了這個地步?
    會是那條項鏈嗎?還是……其他的事?
    與此同時——
    桓天在自己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撿到了一條貝殼項鏈。
    他很眼熟這條項鏈,它是蘭旭的。蘭旭似乎很珍惜這條項鏈,時時刻刻把它帶在身邊,在過去兩人共事的時候,桓天無意間看到過這條項鏈數次。
    雖然桓天並不是什麼好人,但考慮到吩咐人把東西送回去也用不著費什麼力,還能賣蘭旭個人情,便令人將東西還了回去。
    與此同時,伽朗給秦穆打了個電話,言明不久之前自己把醫療器械忘在了秦穆家,要他幫忙拿回去。
    於是,回到家的秦穆先於容予從智能的手上得到了這條“經鑒定無危險”的項鏈。
    智能將桓天手下的留言播放了出來,對方明確地表示,項鏈是還給容予的。
    對於智能來說,秦穆是屋主,而容予隻能算作客人,按照設定,它會將所有寄來的東西優先交給屋主過目。
    秦穆在得到了這條項鏈以後並沒有再回到訓練場。
    他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若幾天前伽朗展現給自己的一切仍可自欺為巧合或陷阱,那麼,這次就是找到了鐵證。
    秦穆吸了口氣,笑了下。他站起身,連外套也沒有穿,就這樣出門去。
    他知道該去哪裏找容予了。一切都很明確。
    南極的隔離牆建設工作仍在進行,正在繪製設計圖的容予卻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一聲驚呼在倉庫的門口響了起來,這聲呼喊讓容予瞬間呼吸一滯。
    “秦將軍……!”
    “除了容予,其他所有人都給我出去。”秦穆右手插在口袋裏,斜斜靠在門上,麵無表情地命令。
    眾人相覷瞬間,一個接著一個地離開了。
    諾大的倉庫裏很快就隻剩下了容予和秦穆兩個人。
    容予不敢說話,吞了吞口水,保持著沉默。
    秦穆見所有人都離開,便快步向著容予走了過去。餘光瞥見軍服的影子,容予起身張了張口,卻一時想不到該說什麼。
    秦穆沒想聽他說話,直接拎著他的領子讓他站直,隨後,微俯下身吻住了他。
    容予的呼吸頓時凍結。
    這個吻很輕,才剛剛碰到,容予便如同觸電一般大力推開了秦穆。
    下意識地用手背拚命擦著嘴唇,腦袋裏一片空白。
    為什麼……要這麼做?
    心髒劇烈地鼓動著,幾乎要跳出胸膛,思維幾乎凍結,身體無法自控地哆嗦著,呼吸亦在顫抖。
    抬眼看向秦穆,對方的表情不再冷漠。秦穆的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弧度,仿佛在嘲笑他一般。
    剛才被那一吻激到炙熱的心瞬間冷了下去。
    待到頭腦稍稍降溫,他才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秦穆用極為溫柔的語氣問:“你不喜歡這樣嗎?”
    “不是的……”向後退了一步,靠住了牆,容予沒有放下微微遮住嘴唇的手,垂眼看著地麵,“我……”
    秦穆有多喜歡陸賜,他一直都生生看在眼裏,如今,秦穆突然冷不丁地對他做這種事,絕不可能是出於感情,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項鏈……
    隻可能是這樣了……
    秦穆發現了。
    秦穆伸出右臂撐住了容予背後的牆,將他整個人圈在了身前的陰影裏:“你知道嗎?蘭旭。”
    心髒驟然一抽,呼吸頓住,瞳孔收縮,身體變得僵硬。
    即便,這是早就猜到的結果。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選擇扔掉那條項鏈。”極盡溫柔的語氣,在耳邊,述說著幾乎讓他落入冰窟的語句。
    最後一個字落下,秦穆站直了身體,將那條項鏈從口袋中取出,手指輕佻地拉開蘭旭衣服的口袋,將項鏈輕輕放了進去。
    “秦穆……!”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秦穆的手腕,用上了他全身所有的力量。
    秦穆沒有說話,靜靜望著他,麵無表情。
    “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諒我,可是……我……對你是認真的……”滾燙的淚珠從眼眶滑落,掉在了地上。
    垂著頭的蘭旭不敢看秦穆,他害怕看到對方冷漠的表情。
    無法解釋,不能乞求原諒。
    作為一個對抗著王軍的反叛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必須做的。
    找不到能讓他原諒自己的理由,因為將秦穆從天堂拉落至沾滿鮮血的地獄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他渴求秦穆能說句話。沉默在此刻比惡毒的言語更能中傷人心。
    然而秦穆什麼也沒有說。和以往一樣,將他的手扯下,然後,轉頭離開。
    “秦穆,也許我的感情會讓你覺得不舒服,畢竟我是你最恨的人,但,我的確是愛著你的。這一點,我沒有騙過任何人。”
    秦穆的腳步在門口頓了一下:“愛情對於你來說,廉價到了能夠將它輕易地交給敵人的地步嗎。”
    “……我……”
    “蘭旭,你不是我最恨的人。蒙褚也不是。比起你們,我更恨我自己。”
    平靜無波的語氣,沒有半分波瀾。
    背影消失在逆光的盡頭,將他一人留在了深不見底的黑暗裏。
    ——“見到血的時候,我會很興奮。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殺人。”
    ——“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因為你的存在,隻會讓我更恨我自己。”
    ——“我不是好人,我是個殺人犯。”
    ——“抱歉,我不知道能說什麼……我殺的人太多了,總覺得,安慰你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給自己開罪。”
    是他把秦穆變成了這樣的人。
    是他毀去了秦穆臉上溫暖的笑容。
    是他讓秦穆變成了一顆石頭。
    即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由他的立場決定的,但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抹去了。
    偶然間,想起某天,他迎接從戰場回到家的秦穆時,從對方那裏聽到的一句話。
    ——“有的時候我覺得活著去殺人還不如去死。可是,我不能死。”
    ……
    和前幾日一樣,他在監牢外坐了下來。在這裏,他仿佛能夠聽到那個小女孩心跳的聲音。
    是自己的心軟,讓本該快樂地成長起來的孩子,成了囚鳥,失去眼睛,受盡折磨。
    如果菲斯尼有煙的話,秦穆很想抽一支。
    “蒙先生讓我來看看你。”淡淡的聲音在頭頂響了起來。
    “你不是不治心病嗎?”
    “我要管的不是你精神的問題,而是這裏。”
    秦穆緩緩抬頭,見伽朗指著自己的眼睛。
    “你已經幾天沒有好好睡過覺了。為什麼不休息?”
    “這沒什麼。”
    “你是反叛軍目前的第一主將,我不能放任你再這樣下去了。否則的話,我們會輸的。”
    秦穆盯著伽朗的眼睛,僅通過神色,他猜不透這個男人的內心。
    “我給你點安眠藥,回去吃了好好休息。”伽朗將醫藥箱放在了秦穆身側,打開,從裏麵取出了一個藥瓶,塞到了秦穆口袋裏,“其他的事別想那麼多了。”
    話罷,伽朗便起身拎著藥箱離開了。
    秦穆拿出藥瓶看了看,臉色變了變。
    藥瓶的蓋子上刻著幾個微不可覺的字——“蘭—x—桓天”。
    他頓時明白了伽朗要做的到底是什麼,也猜出了項鏈很可能是伽朗設的一個局。
    拎著藥箱回到醫院,伽朗便看見蘭旭坐在走廊的角落裏。他加快腳步向著蘭旭那邊走了過去:“發生了什麼?”
    蘭旭不會知道害了自己的正是他最信任的人。
    伽朗並沒有同情頹廢的蘭旭,也沒有內疚。
    隻是有些感歎——陸賜這一招真是狠絕。
    接下來,他隻要把蘭旭無處發泄的不甘和怨恨,轉嫁到桓天身上去就夠了。當然,不能明說,要依靠引導,隻要讓他發現項鏈到底是誰送到秦穆那裏去的,就夠了。
    伽朗並非對這個親弟毫無憐惜之情,怪隻怪他非要幫助蒙褚阻礙陸賜的改革吧。
    畢竟蒙褚反抗王軍的統治隻是為了建立自己的獨裁政府,在這種情況下,反叛軍隻會成為改革的阻礙。
    在反叛軍的這些年來,他已經依靠離間害死了反叛軍的數名主將。接下來,就是蘭旭和桓天了。
    等到反叛軍無人可用,而士兵們大多願意追隨管婷的時候,蒙褚的勢力就會徹底消失!
    陸賜很聰明,他沒有和蒙褚硬碰硬,並不是因為王軍打不過反叛軍,而是因為他想盡量減少戰爭的犧牲。於是,他派遣了王軍最擅長籠絡人心的女將和他的親信部隊第一軍的四萬死士到反叛軍,實施內部策反工作而已。
    隨後,故意輸給反叛軍,讓更多死忠於王軍的士兵混入反叛軍。
    一滴墨水滴入水中,很快就會被透明淡化,但如果給瓶子裏灌進了足夠多的墨水,那麼整瓶水都會變黑。
    這甚至稱不上什麼計謀,怪隻怪蒙褚在羽翼未豐之際,就懷著進取天下的野心吧。
    因為夢太大,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兵力,所以他會接受王軍的降兵。他以為一年的洗腦教育可以改變這些士兵。
    這是隻有麵對蒙褚這樣的敵人才能奏效的戰術。
    如今,陸賜已經通過“指揮失誤、戰敗”將近三十萬士兵送至了反叛軍。士兵們並不知道這位統領在想什麼,但是這些精英在管婷的指點下,一定能明白蒙褚可不想給他們創造什麼美好的未來。人們很容易相信將自己引出歧途的人,他們會跟隨管婷。
    這樣,蒙褚就成了背叛者和留在王軍的士兵共同的敵人。
    除掉了蒙褚的勢力,陸賜就可以安心發動改革了。
    到那時……
    菲斯尼的未來一定會改變。
    曾經發生在自己一家身上的慘劇,將不會再重演。
    ——“兒子……對不起。我想看著你們長大,所以我……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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