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臂擋住了容予前行的路，他訝然抬起頭，看向了這隻攔路虎。
    見容予停下，桓天放下了手臂，繞著容予走了一圈，似乎在全方位地打量著他：“你能不能跟我說說，秦穆那家夥，到底哪點比我好？”
    容予不明白為什麼桓天如此發問，皺了下眉：“桓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這句話好像沒有什麼潛台詞吧。我隻是想讓你告訴我他到底比我強在哪裏了而已。”
    “……桓先生，你和秦穆都很優秀。他雖然身體條件略勝一籌，但是明顯，他很缺乏領兵作戰方麵的才能，而這恰恰是作為一個主將最需要的東西。”
    “是嗎，你的意思是，我和他平分秋色？”
    “不，我的意思是，他比您強的地方隻有戰鬥力而已。”
    桓天冷哼道：“你真的這麼覺得？”
    “是。”容予低垂下頭。
    “你真會說話，其實，剛才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違背了你的內心吧？別的不說，光是我這張臉，也比不上秦穆吧？你還別說，他長得還真是好看。”
    容予聽桓天陰陽怪氣的口氣，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桓天冷不丁道：“你是被這張臉打動的嗎？蘭旭。”
    容予訝異地抬起頭，直視著桓天。
    他的呼吸頓住，身體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
    桓天靠近了他，單手勾住了容予的脖子，將他拉到了身前：“別否認，我看得出來。如果你真的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就不該跟隨後勤部隊去建設隔離牆。當然，不止有我一個人發現了你的秘密。現在，整個反叛軍，恐怕隻有秦穆一個人還被蒙在鼓裏了吧？”
    容予隻覺得身周發冷，他的臉色此刻差得可怕。
    “不過所有人都刻意在幫你隱瞞，看樣子，秦穆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自己的朋友，就是神女綁架事件的罪魁禍首。不過，在知曉你身份的人中，似乎有一個並不那麼想替你保守秘密。”
    “那個人就是你？”容予的眼中流露出了滔天的殺意。
    “別緊張，我來告訴你這些，就是為了和你做個交易。你幫我個忙，我就永遠不將這個秘密說出口，如何？”桓天笑道。
    容予死死咬住了下唇，一言不發。
    “不肯答應嗎？”
    “你打算讓我幫你什麼？”
    “很簡單，你隻要讓他吃幾次敗仗，這樣，蒙褚就會第一主將的位置還給我……”
    桓天的話還沒說完，陡然間，一道銀光在他餘光邊閃了一下，桓天臉色一變，推開容予連退了好幾步。
    對他動手的人本就意在恐嚇，所以在他躲開後，便又將小刀收了回去。
    “秦穆！”看清了來人之後，桓天壓在心底的怒火和妒火再次熊熊燃起。
    “秦穆……”容予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斷然沒有想到秦穆會出現在這裏，更不知道剛才他和桓天的對話有沒有被聽到。
    秦穆抬手將他護到了身後：“桓天，管好你的手。”
    桓天冷冷道：“秦穆，你會不會有點多管閑事？我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隻是和容予討論一個問題而已。”
    “你們兩個能有什麼問題需要私底下討論？我怎麼記得你們幾乎沒見過麵啊。”秦穆不甘示弱，“下次別再讓我發現你欺負他，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桓天自知理虧，咬了咬牙，丟下一句“給我等著”，便離開了。
    容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秦穆的衣服，他不敢直接問秦穆是否有聽到什麼，隻得試探性地開口道：“謝謝你。。”
    秦穆歎了口氣：“沒事。”
    “你今天……為什麼會到這裏來？”
    “伽朗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你出門迷路，在這裏遇到了麻煩。”
    容予鬆了口氣。看樣子秦穆並沒有聽到他和桓天說的話。
    “事情既然已經解決，我就先回去了，如果他再找你麻煩，就直接通知我，不需要顧及什麼。”秦穆似乎也沒有久留的意思，簡單地和容予告別後，便駕駛著飛行器離開了。
    秦穆剛一走，一個男人便從一旁的大樓裏跑了出來，直直衝到了容予麵前。伽朗麵帶擔憂地檢查了一下容予的狀況，隨後鬆了口氣：“桓天沒傷害到你吧？”
    容予有些意外：“伽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剛才在這裏出診，蒙先生的一個老戰友病了，讓我來看看，沒想到剛過來就看到桓天攔住你。他這段時間老找秦穆的麻煩，我怕他遷怒到你身上，所以聯係了秦穆。”
    “謝謝……”
    伽朗抿了下唇，拍了拍容予的肩膀：“你不開心？”
    容予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聽他這麼說，伽朗道：“其實我看秦穆還是很在乎你的，你看，他一分鍾不到就趕到了這裏，說明他很可能是把飛行器的速度開到了最大，那樣可是很有可能出車禍的……”
    “我也知道，”容予露出了一個微笑，“其實，剛才桓天對我說了一句話。他說他知道了我的身份，還跟我說，如果我設法讓秦穆吃敗仗，就幫忙隱瞞，這實在是讓我覺得有些害怕。”
    伽朗瞪大了眼睛：“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說，除了秦穆，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了，還說我不該去幫忙建設隔離牆……”
    伽朗臉色一沉：“怎麼會這樣……難道是你建設隔離牆的方法暴露了自己……”
    “有可能，畢竟這種技術隻有我一個人有，”容予歎氣，“算了，想這麼多也沒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你打算聽他的話，去阻礙秦穆嗎？”
    容予沒有回答。
    “別這麼做，小旭。桓天的威脅我們大可以不管，我會把這件事上報蒙先生，讓他作出決斷的。”
    容予慌張地搖了搖頭：“不要，不要逼急了桓天！蒙先生不可能因為這點事就殺了他，而隻要他活著，就有可能把這件事告訴秦穆！”
    “那難道說，你打算答應他嗎？可如果真的如他所說，其他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你會受到多少人的威脅啊？”
    “……”
    “仔細想想看吧，就算桓天告訴秦穆‘容予就是蘭旭’，秦穆也不一定會相信啊。”
    “沒關係的，哥……我自有分寸。”
    “……”
    伽朗緘默了一會兒，道：“萬事小心。如果秦穆發現了你的身份，請盡量離他遠一點。現在的秦穆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容予胡亂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哥。那個，隔離牆的建設活動快開始了，我先過去吧，其他事以後再說。”
    伽朗隻得道：“好吧。”
    容予並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牆壁後麵，正站著一個人。
    待到容予走後，伽朗走到了那堵牆後，問道：“現在，你明白了嗎？”
    秦穆麵無表情：“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伽朗笑了一下，替秦穆彈了彈衣領上沾到的塵土，“我有我的立場。”
    ——“小旭，你要記住，手術結束以後，你就是另一個人了。你要忘記過去的榮耀，放下過去的責任，完完全全地作為一個嶄新的人活下去。”
    ——“我知道了。”
    既然你背棄了我們之間的承諾，決心要繼續為反叛軍效力，我就不得不，除掉你了。
    “你認為我會殺了他？”
    “不。我隻是不希望你把他當朋友，或者愛上他而已。那樣的話，你會妨礙到我的。”
    妨礙到我殺他。
    “是嗎。”
    “秦穆，難道說‘朋友變成了仇人’這個結果讓你很不快？”伽朗低低一笑，“其實，你完全不用這樣。因為從一開始，他就不是你的朋友。”
    “……”
    “他接近你，安慰你，並不是因為他口中的愛。他從來沒有愛過你，這一切都是蒙褚指示的。他是蒙褚親手帶大的，在整個反叛軍裏，蒙褚最信任的人就是他。所以，蒙褚把‘監視你’這個艱難的任務交給了他，還授意我為他做了整形手術。事實證明，他完成得很好。你知道為什麼你在戰場遇險時他總能第一時間趕到嗎？因為這個。”
    伽朗將秦穆的那枚衣扣扯了下來，隨後打開：“看到了嗎，裏麵是空的。”
    “你的意思是，在我出征的時候，他會放監視器在裏麵？”
    “不僅有監視器，還有炸彈。這樣一來，隻要你有任何可能背叛的行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伽朗麵不改色地將容予的全部感情改寫為冰冷的利用和殘酷的背叛。
    “不過這種東西平時他是不會放在你身邊的，一是因為沒有必要，二則因為這會增加被發現的可能。”
    秦穆眯了一下眼。
    “其實，引你來反叛軍，是蒙褚早就計劃好的。蘭旭在王軍被你救起之後，就逐漸發現了岑溪和陸賜對你不同的態度。再加上你這張和凡洗相差無幾的麵容為證，他們很快就推測出了你的‘身份’。蒙褚認定，你就是‘晴悠’。”
    “然後呢。”
    “蘭旭知道你喜歡男人後，開始想辦法讓你移情別戀，但你終究沒有愛上他，那段時間蘭旭的壓力很大，他迫切地想完成任務。而與此同時，王軍發動了對他的狙擊計劃。蘭旭並沒有意識到那是陷阱，他隻想確認你是否能讓他完成任務，卻沒想到這份迫切差點害死他。”
    秦穆的臉色越來越差。
    “但是他並沒有放棄，因為擁有王室血統的晴悠，可以成為蒙褚進攻隔離界最後的武器。於是，他們策劃了神女綁架事件。”
    “最後的武器？什麼意思？”
    “渺也當年用了五個億的星際幣為感情之殼設置了一個權限——隻有成年王室後裔的血才能讓感情之殼的權限更改係統啟動。也就是說，蒙褚想將感情之殼變成自己的東西，就需要用你的血去啟動這個係統。
    更改係統被啟動的同時，感情之殼會開始抽取你的血，當你的血被抽空之時，它的更改係統就會開啟。這也就意味著，更改係統的啟動需要吞掉你的命。”
    “不能通過儲存血液或兄弟同時去啟動解決？”
    “不可以。隻有即時抽取的血液才能被承認。數人同時去開啟權限也是不可行的，它一次隻能接受同一個人的血，也就是說，哪怕你和陸賜各拿出一半的血也不行——哪怕你們是同樣的血型，也不可行。”
    “……”
    “設置這苛刻的開啟條件是因為渺也防備著王室的成員。如果感情之殼的所屬更改不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那麼你大可以自己去開啟，然後把他改到自己名下、或者破壞，渺也會失去控製地位。”
    “神的統治，難道隻建立在一個小小的感情之殼上？”
    “準確地說，是建立在感情之殼、罪惡因子、強化液三樣東西上。感情之殼可以向罪惡因子發令，如果菲斯尼內發生無法控製的大規模叛亂，渺也可以讓感情之殼下令對所有有罪惡因子的人發出死亡通知。
    正是因為忌憚這一點，王才一直警惕著王軍的背叛。他害怕大規模的叛變惹急了渺也。你知道為什麼他要把處刑放上電視嗎？為了讓士兵恐懼，讓他們明白隻要做了反叛軍，被俘就絕無活路。
    在這種情況下，蒙褚也不敢發動大規模的進攻，因為那樣，所有有罪惡因子的人，都會聯合起來反抗他。”
    “那麼背叛王軍來到反叛軍的那些士兵心裏又在想什麼？”
    “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留在反叛軍。在這裏，他們不需要給孩子注射因子就可以得到第二次強化液。僅此而已。”
    “……”
    “渺也並不是依靠普通的裝置在統治整個菲斯尼，正是因為如此，王政才能穩定地維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