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約十點左右的時間，秦穆被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吵醒了。看了一眼表，才發現自己已經睡了這麼久。
    坐起來，發現一整夜的長眠並沒有讓他的疲倦消失。
    讓智能開門，發現出現在臥室門口的並不是預想中的容予，而是伽朗。
    伽朗見門開了，便倚著門問道：“你今天放假？”
    “嗯。”
    “昨天你真是殘忍。”伽朗悠悠歎氣，走過來，“你這個人睡覺怎麼連睡衣都不穿？”
    “你來幹什麼？”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伽朗撇嘴。
    “醫院本身人手就不足，你這麼亂跑，不好吧？”秦穆下床，在智能為自己披上浴衣後，向衛生間走去，“說吧，到底有什麼事？”
    “過來給那小朋友換藥。”
    “隻是為了這個，你不必特地跑來吧？”
    “是嗎？如果我不親自來，你估計已經把我交代給你的時間忘了吧？他的藥昨天就該換了。”
    “……”
    “你這個人現在根本就沒有日子的概念，渾渾噩噩，醒來出門，回來就睡覺，活得亂七八糟，怎麼可能照顧得好別人？”
    “你還對他挺上心的。”
    醫院的人手一直不夠，伽朗自然不可能為每一個病人都提供上門換藥服務，至少這六個月以來，秦穆沒有聽說伽朗做過這種貼心的服務。
    “他長得可愛嘛。”
    “是蒙褚讓你來的吧？我猜，他是想讓你確認一下容予是不是王軍派來和我做伴兒的吧。”
    伽朗笑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我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所以，伽醫生，結果呢？”
    “他太弱了，根本沒有任何攻擊性。不管是不是王軍派來的，你喜歡留著他就留著吧。”
    “有弱到這個地步？那他能通過上位者考試真是個奇跡。”
    伽朗聳了聳肩：“誰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了，你房間的充能按鈕在哪裏？幫我給我的飛行器充個能吧，今天的藥錢就不收你的了。”
    “你掛在幾號環上了？”
    “三號。”
    秦穆隨手刮了一下胡子，然後按了一下衛生間鏡子旁邊的六個按鈕之一，然後踱了出來。
    伽朗看到他的動作以後哭笑不得：“為什麼把按鈕放在那種地方？”
    “我喜歡。行了，充完能，沒什麼事你就快滾吧。”
    伽朗對他的逐客令無動於衷：“我跟你說個事兒。”
    “說。”
    “我弟弟……”
    “不要提他。”
    “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關心他去哪裏了？”
    “我為什麼要關心他？”秦穆覺得好笑。
    “我隻是覺得，這樣對他有點太殘忍了。我的意思是……他對你是真心的，可是他失蹤至今，你卻……”
    “他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在我手下喪生的人那麼多，我也沒有為哪一個悲歎過，你難道還指望我關心一個毫無關係的人？”秦穆沒有換下浴衣，徑直走到了客廳，在沙發上坐定，隨後一口氣將智能遞來的冰水飲盡，“如果你來這裏隻是為了說他的事，那還是請別費這個功夫了。”
    “好吧。不說了。”伽朗無語地歎氣，隨後離開了秦穆的房子。
    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裏探出半個頭的容予此時才完全站了出來。其實剛才伽朗問秦穆那些話的意思，容予是知道的，甚至，他很清楚伽朗是故意讓秦穆說那些話給他的聽的。
    為了提醒他——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對不起……我本來不想讓伽醫生吵你的，但是他不理我，一直在敲門……”
    “沒什麼。”
    “秦先生，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容予小心翼翼地讓智能帶自己接近秦穆。
    “沒事。”
    容予抿了一下嘴唇，露出了一個微笑，他將放在背後的手伸到了前頭，將手上的一個小金屬塊遞到了秦穆麵前：“秦先生，可不可以教教我，怎麼才能把這個雕得和你一樣好？我想學你雕個小老鼠，就讓智能給了我軟金屬，但是……”
    秦穆抬眼，看到眼前形狀不明的物品，嘴角抽了一下，哭笑不得，無奈從心底浮了起來。他接過了容予手上的金屬塊和刀，然後開始刻。
    容予立刻讓智能把自己放在了秦穆旁邊。
    “這玩意兒，沒特地學過的話可能會有點吃力。我小學……呃，我是指小時候，曾經學過兩三年雕刻。”
    “好厲害……現在都沒多少人學這個了……”
    “我是覺得有意思。”秦穆先弄出了個大輪廓，然後讓智能換了把刀給自己，“我從小就比較會使刀這個玩意兒，所以學起來也不算費力。”
    “好厲害！”看著在秦穆手下逐漸成型的小老鼠，容予驚歎，“秦先生，你是我見過手最巧的人！”
    “這都是小打小鬧，有些人專門搞雕刻藝術，這些人不是天賦驚人就是有著幾十年的功夫，他們才是真手巧，我也就會雕點小玩意兒而已，實際上除了力氣可沒一樣比得上他們。”
    容予望著秦穆的側臉，發現他此刻嘴角竟然帶著一絲微笑。於是，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樣就好，至少，哪怕隻有片刻，隻要他的存在能夠讓秦穆輕鬆一些，就足夠了。
    突然，容予注意到秦穆的手僵住了，嘴角的笑意也瞬間消失殆盡。他魔怔一般盯著自己的手指，瞪大了眼睛。
    容予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秦穆望著自己的手指，突然間覺得頭部有些抽痛。原本幹淨的手指，仿佛在一眨眼的瞬間，變得滿是血汙。注視著手指上的血，他甚至覺得自己聞到了血腥味。
    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是在家嗎？
    今天，他應該是不用去殺人的才對……
    “秦先生……”
    聽到聲音，秦穆清醒了過來，手指上的“血跡”也瞬間消失了。
    應聲轉過頭，容予的臉放大化地出現在了眼前：“秦先生，要不要把屋子的冷氣開大一點？你是不是有點熱？”
    秦穆確認這是現實之後鬆了口氣：“沒事，不用了。”
    容予抬手替秦穆擦了擦頭上的汗：“對了，秦先生，你昨天不是答應我會講那隻貓的故事給我聽嗎？”
    “那隻貓啊……”
    ……
    容予聽故事聽著聽著，便靠著沙發打起了鼾。秦穆見他睡著，才注意到他的黑眼圈。看來，這段時間容予也沒有睡過好覺啊。秦穆輕輕把雕好的小老鼠塞進了他的口袋，然後設置了一下，讓智能送他回房。
    今天大概是他這段日子最輕鬆的時刻了。在反叛軍，他沒有朋友，也沒有能說話的人，找不到任何暫時遺忘那些事的手段。
    這些在容予出現之後，發生了一點改變。
    他能察覺到容予做這些都是在刻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不知道容予這麼做是不是為了報答他，但是他還是感謝著容予的。
    大概……如果自己不像現在一般雙手沾血的話，他們會成為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