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收留了一個人？”
    秦穆把已經卷了刃的、帶血的刀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後衝去了手上的血汙：“怎麼，不行？”
    “當然不是。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敢亂來，隻是——這個人似乎是從王軍來的？”
    “想說什麼就直說。”
    蒙褚靜默了一會，道：“罷了。就給收留這個人的權利。他暫時也不用參加我們的課程了。”
    秦穆沒理他，拎著沾血的外套就往門口走。
    蒙褚歎氣：“你還是這麼不服軟啊，一般來說，你這會兒應該會想法設法博得我的信任吧？好歹態度放好一點啊。”
    “信任？”秦穆停下腳步，冷笑，“我對你笑，恐怕你隻會更不信任我。何必做這些表麵功夫，你讓我殺人，我就去，就算現在你讓我去戰場，我也沒法反對，隻能老老實實聽從指揮，這不夠？”
    “夠了。”蒙褚歎氣，“對了，我檢測過你的血液，似乎，你並沒有因子啊。是頌英將你藏起來的時候，出於私心沒有這麼做？”
    蒙褚並不知道秦穆的來曆，出於私心，林開也對他隱瞞了不少東西。
    此時的蒙褚，毫無保留地相信了兒子的話——“秦穆是凡洗的弟弟。”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意義？”
    “你體內的異溫這半年來一直處於超標狀態，也就是說，如果你有因子，無論何時因其而死都不稀奇。你是因為陸賜而變成這樣的嗎？”
    秦穆的警惕心瞬間被勾了起來，他猛地回身，用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激動語氣質問：：“你想對他做什麼？”
    “別急。他可不是小孩，我暫時還動不了他。”蒙褚和善地笑了。秦穆這段時間說話鮮少會帶上感情色彩，此刻的激動更加證明了他的在意，“你這麼在意他，可是他對你的感情似乎並不深啊。”
    蒙褚在這一點上被林開蒙蔽了。為了留給自己一條後路，林開在蒙褚詢問陸賜的情況時，假裝自己拿到了陸賜的血液樣本，聲稱陸賜的異溫指數一直在絕對安全線附近。
    也就是說，他欺騙蒙褚說，陸賜並沒有愛上任何人。
    “這和你沒有關係。”麵對蒙褚的奚落，秦穆也猜到了他掌握的信息並不完全。
    “我說過了，別對我抱著這麼大的敵意。我沒有惡意，隻是想向你承諾一件事而已。今後，無論在戰場上還是其他地方，我們都不會對陸賜出手，甚至會保證他的平安。當戰爭結束之後，如果你幫助我方取得了勝利，我就把他當作戰利品送給你，如何？”
    “……”
    “怎麼，你對這個提議不感興趣？這樣一來，他可就完全成了你的附屬品，你可以對他做任何事，也可以強製讓他聽從你的命令，無需忌憚任何事。和你們之前不知道是不是別有深意的婚姻是完全不同的情況。”
    縱然秦穆獨占欲強，但他也絕不屑於將陸賜作為什麼狗屁地戰利品納入囊中。
    但他並沒有將內心所想說出來。
    秦穆沉默了數秒後，轉身繼續向門口走：“記住你的話。”
    蒙褚依舊是笑：“當然。”
    離開了處刑室，剛才還被殺意攪得一團亂的大腦此刻清晰得可怕。
    看來是王軍的內鬼誤導了蒙褚。在秦穆看來那個內鬼就是簡欣，畢竟她在逼迫秦穆來反叛軍時就表示自己不會將一切都告訴蒙褚。
    為什麼她沒有徹底背叛？
    是為了支持她所說的那個“陸賜的計劃”？
    那個計劃，到底是不是她信口編來誆自己的？
    罷了，現在思考這些也不會獲得答案，走一步算一步吧。
    “秦穆秦穆，這個是什麼啊？”
    正門打開的瞬間，秦穆被突然出現的容予嚇了一跳，他皺了下眉，默默後退了一步，端詳了一下他手上的東西。
    容予被智能托舉在半空中，手裏拿著秦穆雕出來的一個卡通貓。
    “昨天我沒怎麼看，就讓智能收到櫃子裏了，今天看到，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這麼可愛的東西，我還從來沒見過。”
    “嗯。”
    秦穆繞開容予，打算回自己房間洗洗身上的血，卻又再度被容予攔住了：“那那，這是什麼動物啊？”
    “貓。”
    “貓？他們也會像超貓隊長那個動畫片的主角一樣，每句話的話尾都帶上一個‘喵’嗎？”容予學著動畫片裏的貓，擺了擺微蜷的爪子，“像這樣喵？”
    “容予。”
    “嗯……”
    “你沒有看到我身上的血嗎？你難道不害怕嗎？”秦穆煩躁地把垂在額前的亂發往後捋了一下。
    “不害怕。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秦穆抿了一下唇，道，“讓開，讓我進去。”
    “如果你過去的話，到明天之前，肯定不會再出來了……”容予垂下了頭。
    “那也和你沒有關係吧？”
    容予完全沒有被他的冷淡打擊到：“一個人呆著，愧疚感也不會減輕的。”
    “……你又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根本不想殺人！反叛軍的內網上，我看到蒙褚公布了很多你動手的視頻……”
    “別提了好嗎？”
    “你在那些視頻裏表現得殘忍極端，但是……”
    “讓開。”
    “我看出來了。你每一次動手之前，都會把左手上的一枚戒指取下來……”
    “夠了！”
    即便被接二連三地打斷，容予依舊沒有停下：“你和王都有那枚戒指，一模一樣。為什麼要把它摘下來？是為了讓自己暫時忘記他嗎？”
    “不要擅自揣測我了！”
    “……取下戒指是因為你在自我安慰。你告訴你自己，把它摘下的時候，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隻有這樣，你心裏才會好受一點。”
    秦穆的喉結動了動，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會注意到那個細節，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能夠這麼輕易地看透他。
    “我累了，想休息了。”他抬手想將擋路的容予撥到了一邊，卻被順勢抓住了手腕。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拒絕其他方式的安慰？”
    “這和你沒關係。”
    “即使隻有片刻也好，你也想要忘記這些隻有血腥味的記憶吧？”容予收緊了抓著秦穆的右手，抬起了拿著卡通小貓的左手，“它會出現在這裏，就是因為它具有讓你忘卻的能力吧？”
    “……”
    感覺到來自手心的掙紮力道正在減弱，容予鬆了口氣：“跟我講講它吧，好嗎？”
    “改天吧。今天我累了。”
    容予鬆開手，目送著秦穆回到房間，默默地握緊了卡通小貓。
    不管怎麼樣。將自己關在烏龜殼裏的對方還是稍微動搖了一點的。
    ***
    從禮堂裏出來的時候，陸賜的腳步僵在了原地，因為禮堂的門口站著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王。”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最初的驚訝過後，陸賜很快站直了身體，重新擺出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我不是讓你去木星了——”
    “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
    陸賜點了下頭：“那就好。那——回去吧。”
    沒有問對方為什麼會知道在這裏，因為問不出口。
    岑溪看著向門口這邊走過來的陸賜，冷不丁道：“王，忘了他吧。”
    陸賜啞然。他本想說自己已經忘了，但是在這種地方被找到，再去說這種話，實在是太沒有說服力了。
    良久，他道：“我可能做不到了。”
    “……”
    “走吧。”
    “蒙褚將他派上前線時，我會把他抓回來的。”
    “沒有那個必要。如果見到他，就直接殺了他。”陸賜淡淡說完，便乘上飛行器離開了。
    岑溪歎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