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純白地獄 第24章 幫我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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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溪將轉換環轉成了一把三十厘米左右長的刀,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對著刀刃上映出的自己的臉抿唇。
一旁的電腦還靜音循環播放著蒙褚發布的那段視頻。
門突然自動打開,岑溪歎了口氣。他就知道這個人會來。循聲抬頭,不出所料,站在門口的是陸賜。
看到他手上的刀,陸賜走過來,將電腦扣上:“出去練兵。”
“其實,即使更換了義肢,這個菲斯尼裏也沒人能做我的對手,咦,等等,大概除了秦穆。”岑溪說這話時似乎十分輕鬆。
“什麼都別做,這是命令。”話罷,陸賜不再多言,轉頭便打算離開。
岑溪卻突然道:“我不想再看到你失去親人了。”
“……”
“母親病死,父親被渺也奪走軀殼,兄長被殺,洛阿是你如今唯一的親人了。”
“洛阿已經死了。”
正門在陸賜背後落下,室內重新隻剩下岑溪一個人。他深深吸了口氣,丟開了那把刀。他當然知道陸賜的那句話並不意味著洛阿已經在反叛軍罹難。
離開了岑溪的住所,陸賜的心情卻更差了,此刻他隻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呆一會兒。
然而,就在他認為自己最需要獨處的時候,一架飛行器在前方別住了他。意外的,出現在眼前的人是秦穆。
秦穆隻是稍微一猜,就知道岑溪在看了那段視頻之後絕對會考慮接受蒙褚的條件,而陸賜肯定是來阻止他的。所以他在看完那段視頻之後不久便直接飛到了岑溪家附近,果不其然,剛好碰上了陸賜。
秦穆道:“回家吧。”
“我還有事。”
“回家。”
“……”
秦穆道:“我知道你現在沒什麼事要做,或者說,就算有事,以你現在的狀態來看,你肯定做不好。”
“我的狀態沒有什麼問題。”
秦穆安靜了一會兒,直接踏上了王機,然後收回了自己的轉換環,隨後,他直接將路線設定好,然後按下了確定。陸賜並沒有阻止他。
回到住所後,秦穆也隻是順手掛好自己的轉換環,便一把將陸賜扯回了屋子。
進門後,陸賜甩開了秦穆的手,正打算回房間,手腕又再次被抓住了。秦穆手掌的溫度透過皮膚,一寸寸,溫暖著冰凍的血液。
“你以為你披著個硬殼,自己就很堅強了嗎?”
“……”
“如果我在這裏,你還覺得自己是一個人的話,就是我的失敗。”
父母逝世,幼女早殤,秦穆曾經花費了近十年去尋找治愈傷口的方法,始終一無所獲。然而,那深刻入骨的孤獨,卻在陸賜第一次親吻自己之際徹底消失。
表麵的傷口獨自舔舐就可以痊愈,然而烙在心上的卻隻會因煢煢孑立越來越深。
陸賜以為隻有獨處能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事實卻正好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
背對著秦穆,陸賜抽了下鼻子,笑了。
秦穆鬆開手,靜靜立著。他知道陸賜還是不習慣向別人吐露自己的想法,然而麵對此情此景,又忍不住想自嘲——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言語有時候是無力的,想說的愈多,有時候便愈是無言。
其實他們並不需要互相安慰,隻需要一同站在這裏,就足夠了。
***
當日,神殿發令係統的漏洞被查出,盧遐被證實是清白的。不過即便如此,他的瀆職之罪依舊無法消除,神殿隻是赦免了他的死罪,職位依舊不能恢複。放人的命令不久便被送到了第四軍。
遠遠看見在第四軍門口等待著盧遐的林開,岑溪有點不爽。對方此刻已經成為了第二軍將軍,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失去了調查的能力,不過僅用了不到一天時間,就查明了真相,這速度還真是快得不正常,看樣子對方把盧遐弄出監獄的願望很急迫。
隻是,在蒙褚不知好歹地發布了那種視頻的情況下將盧遐釋放,恐怕隻會引來禍端。盧遐對洛阿的關心程度之深人盡皆知,如今知道洛阿被如此傷害,他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
隻是,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如今已無軍銜的盧遐大概是掀不起什麼大波浪的。
百青將盧遐送到監獄門口後便回去了,盧遐在門口和林開說著些什麼。
想了想,岑溪還是沒有現身,轉頭離開了。
盧遐對於林開的行動感到有些意外,對方在確認自己已經離開監獄之後便和自己告別,似乎再沒有其他想說的了。
在臨走之前,林開突然道:“什麼也不要做。”
盧遐大概能夠猜到林開的意思。對方無非是希望自己能夠安安分分呆著,不要去找反叛軍的茬而已。
“對不起。”
“你打不過岑溪的。”對方在得到他的回答之後,突然這樣道。
盧遐望向林開。林開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他看起來很不安,輕輕咬著下唇。
“我知道了。”盧遐淡淡笑了一下,“謝謝你。”
“……”聽到盧遐以這樣溫柔的語氣道謝,林開覺得有點諷刺,因為造成目前這種局麵的正是他自己。
林開沒能說出那句違心的“沒關係”。
盧遐所在的特別牢房內有電視,他是有獲取信息的途徑的,隻是林開現在還不知道盧遐知不知道洛阿被剜了右眼的事。
“林將軍,天色也不早了。我想去風場轉轉,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林開點了點頭。他知道盧遐有話要說,也知道感覺敏銳的盧遐估計察覺了什麼。
風場的夜晚一如既往是屬於寂寥的。盧遐和林開都沒有去拿風箏,隻是兩個人一起坐在二樓的觀景台上吹風而已。
撥了撥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頭發,盧遐道:“林將軍,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報酬……隻要我有,什麼都可以。”
“隻要我能做到。”
“幫我保住洛阿的命。”
林開瞪大了眼:“……你何以覺得……我能……”
盧遐沒有回答。他靠著椅背,雙手背在腦後,翹著二郎腿望著前方,樣子就像是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出來的一樣。
片刻之後,林開不再看向盧遐,他的語氣冷了下來:“真的什麼報酬都可以?”
“嗯。”
輕微幾不可聞的回答,被吹散在了風中。
林開突然失望至極。他站起身離開,僅留下一句。
“記住你的話。”
寂靜空曠的風場,仿佛連呼吸的聲音都能夠獲得回響。
林開的事,隻需要簡單的思考就能夠獲得答案。也許他的作為在別人看來毫無破綻,但是在盧遐看來,可供推敲的地方就太多了。
如果林開對他的感情是真的,那麼當初他建議自己為洛阿向反叛軍尋求幫助,就不是為了陷害自己。當然,林開的目標也不可能是幫助洛阿,他的目標是——讓自己脫離王軍。
為什麼?
因為盧遐和他站在對立麵上,而他想改變這個局麵。
但是盧遐沒有證據。他剛才所說的話僅僅是試探而已,僅僅一個第二軍將軍,無論做什麼都不可能繞開上麵,換言之,他不可能左右蒙褚的想法進而保得住洛阿的命。
當然,還有一條路可走。就像林開擔心他去做的那樣——
去砍下岑溪的腿,再交由蒙褚,替陸賜完成那個交易。但是,連自己都無力抗衡的岑溪,根本不是林開的水平能夠對付得了的,更何況,蒙褚對王軍可謂是毫無信譽可言,林開不可能這麼做。
他肯答應自己,隻有一個原因——他就是陸賜沒能抓出的那隻內鬼。
事實上,盧遐自己也不肯相信這個事實。第六軍將軍之位何等重要可想而知,情報收集官的職位竟然落在了地方細作手裏,這是他們誰都沒能想得到的。
但是現在,盧遐也不會蠢到去向陸賜揭穿林開,因為他知道此刻,他還需要利用這個人。
……
“盧遐,二哥給我的書上說,人最傷心的時候不會流眼淚。我原本覺得這句話是假的,但是看到你之後,我又不這麼覺得了。”
被夜燈照耀著的角落裏,男人抬起了頭。他淩亂的發被汗水打濕,靜靜垂在臉側,卻不會讓人感到邋遢,反而有種別樣的美感。
“原本我也很傷心,甚至還大哭了一場。可是哥哥又告訴我,此刻最傷心的不會是我。而是親手把自己世界裏唯一的美好摔碎的你。”
男人隻是緘默。
“盧遐,”女孩在他的麵前蹲了下來,伸出手,捧住他的臉,“站起來吧。‘凡洗’這個人的消失,並不代表著你的一無所有。人生這條路總是一往直前的,在路上你會碰到很多——很多更珍貴的東西,它們會重新填滿你的生命,總有一天……”
稚嫩的雙手被大力握住,女孩疼得皺了一下眉。
男人冷著臉問道:“為什麼要來這裏和我說這些話?我是殺了凡洗的凶手。”
“但你不是罪魁禍首!”少女咬著牙抬起頭,少女通紅的眼,對上了他麻木的瞳,“古代的童話書上說,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如果擁有這種感情就要受到懲罰的話,錯的就是這個世界。”
“……”
為什麼,作為成年人的自己,卻要讓一個六歲的孩子來安慰自己?
這樣,是不對的吧。
雙手鬆開,女孩收回了被攥得通紅的手,無意識地搓了搓。
“盧遐,如果無處可去的話,就跟我走吧?”
映在女孩眼中的自己狼狽不堪。
“如果有你在的話,我就不孤獨了。”明明她也有傷口,卻仍舊拚命笑著,握緊了他的手。
一直以來,幹澀著的雙目忽然濕潤。盧遐慌亂地別過頭,不想讓自己的狼狽落入他人眼中。
洛阿卻道:“盧遐哭了的話,就說明我稍微成功了那麼一點點吧?因為,你終於比欲哭無淚,要稍微好那麼一點點了。”
……
風場的風在耳邊喧囂。回憶的聲響在耳邊回蕩,眼前卻空無一物。
伽朗同蘭旭私下麻醉了洛阿,然後為她裝了一隻義眼。那天之後,蒙褚沒有再來折磨她。女孩子身上被鞭打落下的傷好得很快,痂沒幾天便落了,隻剩下一道道白色的凸起。
蒙褚對於蘭旭來說是拯救了一切的英雄,所以他實在不忍心看到恩人的女兒受傷。即便孩子依舊在隔離牆後抗拒著他們的接近,但是從蘭旭的角度來看,能夠確認洛阿的傷勢在一天天好轉,就已經足夠了。
伽朗知道孩子喜歡看書,就給了洛阿一個沒有通訊功能的電子書,洛阿並沒有拒絕這份由“敵人”送給她的禮物。蒙褚並不是不知道他們倆在做什麼,但是他並沒有阻止。
他已經決定在下次出陣前將洛阿在己方軍隊麵前處決了,在他看來,這是能夠極大鼓舞軍心的做法。已經決定了洛阿的死期,那麼她死前的這段日子如何度過,他就不關心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十天,變故終於出現了。
這一日,一個意外的訪客踏進了反叛軍的隔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