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空中樓閣 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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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遐,剛才外麵發生了什麼事啊?”見盧遐回來,洛阿好奇地問道。
“看到了一個很討厭的人。所以我就揍了他一頓。”
洛阿的視線慢慢下移,確定他沒有又拎著別人的胳膊腿回來以後放了心:“感覺都看見電光了……真的隻是揍的程度而已嗎?”
“我下手很輕的,可惜被他跑了。”
洛阿的嘴角抽了抽:“既然沒出事,那我就先去睡覺啦,你也早點休息吧!”說著,洛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伸了個懶腰。
“好,我帶你去休息的房間。”
“嗯!”
待洛阿退出那個館,盧遐鎖好門之後突然問道:“殿下,秦穆……是你的朋友嗎?”
洛阿點了點頭:“是啊。”
“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我的意思是,你一向社交麵也不廣,能和你有成為朋友機會的人不太多,我有點好奇。”
“這個……”洛阿很沒底氣地道,“就是……突然遇到了嘛,然後說了幾句話,覺得他人也不錯,就做朋友了。”
盧遐放下手:“我知道了。走吧。”
“你對他的事情,真是非常好奇啊。”
“也沒有,就是隨便問問而已。”
“真的嗎?”
“殿下,你真的這麼害怕我接到死亡通知,然後殺了他嗎?”
“呃……”突然被這樣問,洛阿回答不出,她隻能垂下頭,保持沉默。她知道秦穆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很不希望他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所害。而且,她也不僅僅隻擔心秦穆而已。
盧遐沒有繼續為難他:“快走吧,岑溪都睡著了,你也早就應該休息了。”
“咦?你剛才聯係岑溪了?”
“嗯,覺得那個家夥一定睡著了,打電話騷擾一下,他被吵醒,我就很開心。”
洛阿:“……”
將洛阿送回了休息的地方,安排好看守的人,盧遐卻沒有急著去自己在後博物館的休息室,而是去了保存著大銀杏樹的那個場館。
和陸賜一樣,凡洗曾經也很喜歡來看這棵樹,或者說……陸賜喜歡這棵樹,也是因為凡洗,不,不隻是陸賜。
還有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那人的自己。
那個人曾經站在這棵樹之前,用充滿了無限向往的語氣告訴他:“這棵樹是一個奇跡!每一次看到它,我都覺得我注視著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看著它,我就有信心重新去期盼奇跡,看著它,我就會感覺到力量!”
那時候的凡洗,眼睛裏閃爍著最最動人的光彩。
盧遐注視著他,仿佛注視著最美好的那個世界。
他在銀杏樹前坐了下來,靠著玻璃,又拿出了那枚戒指。看著那枚戒指,他的眼眶突然有些濕潤,鼻子也有些酸澀。
夜燈下,戒指上那隻栩栩如生的貓,仿佛正在對著他溫柔微笑一般。
“凡洗,我是世界上最熟悉你的人,”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那隻貓,“所以,我不可能認不出你。我知道那個透著股陰暗氣息的家夥並不是你,我很清楚,所以他騙不了我。”
我是世界上最熟悉你的人,所以我也知道。
你並不愛我。
隻是為了那可笑的友誼,選擇了為我而死而已。
夜燈下,一個長發的男人靠著玻璃,手裏握著一枚廉價材質的戒指,緩緩摩挲著,表情悲哀得讓人心疼。
在他的背後,那棵被稱為奇跡的樹上的黃葉,正在一片接著一片地落下。
明明一直,一直注視著它。
仿佛他能夠擁抱得到真正的奇跡一樣。
明明,從來沒有被奇跡眷顧過。
卻仍舊注視著。
現在,卻連回頭看一眼的力氣也沒有。
可是……可是……真的好希望……奇跡這種東西,能夠降臨一次。
從眼中跌落的水珠砸在了露出微笑表情的貓臉上,又被慌亂的手擦掉,像是害怕被凡洗看到自己哭泣的麵龐一樣,他顫抖著把那枚戒指放回了口袋,像是害怕有人進來看到自己一樣關掉了夜燈,隨後狼狽地抹著臉上的水痕。
哪怕隻有一次也好。
告訴我,你真的。
沒有死。
壓抑的嗚咽聲,在這個空蕩的場館裏,被黑暗漸漸吞沒。
……
“岑溪,我要去殺他了。我……很擔心把他一個人留在世界上。”
……
***
“這個蘭旭真是煩死了……”岑溪環視了一圈四周,不耐煩地道。
“將軍,蘭旭不是已經被處死了嗎?”在他身旁,一個第一軍的隊長好奇地問道,“那天的處刑收視率可是史前最高的,我應該不會記錯啊。”
“誰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盧遐應該也不會亂說,那家夥雖然人很惡劣,但是還沒到會開這種玩笑的地步,我估計有他看錯了的可能性。”岑溪攤了一下手,“你們再把附近搜索一遍,發現他的話立刻通報我,如果沒有的話,就算了。”
“是。”
不遠處,第五軍將軍的宅邸裏。
孫衍坐在客廳裏,完全沒有睡意:“小敘,能不能告訴我,你這麼晚跑出去,到底是去做什麼了?”
蘭旭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想見一個人。”
“誰?”
“一個叫秦穆的人……就是,之前收留了我的那個人。我想見他!”
“小敘,你……”
“我喜歡這個人。”蘭旭坦白道,“我聽說他在我被‘處刑’之後就被送走了,被帶到了第一軍的宅邸——說實話,我真的很擔心他,因為他和岑溪愛過的那個凡洗長得太像了,我怕岑溪會對他不利……然後,我設定錯了飛行器的路線卻沒有注意到,就在後博物館附近碰上了盧遐……”
孫衍沉沉歎了口氣:“你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嗎?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沒有辦法保下你!”
“爸!”
聽到這個字,孫衍的心尖顫了一下。
“我知道錯了……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這麼讓我在意的人……”
孫衍的心已經徹底糾結成了一團:“先什麼都別說了,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做什麼?”
“他們現在應該還不知道你在這裏,我出去和岑溪碰個頭。放心吧,我會幫你的。”
“太好了,我就知道,您比任何人都值得依賴!”
待孫衍離開之後,蘭旭滿臉的驚慌立刻消失了。微型耳機裏傳來了蒙褚的聲音:“你就這麼把他救了你的事告訴盧遐,真是一點也不在乎這個生身父親啊。”
蘭旭冷笑:“生身父親?我沒有這個父親,我唯一的父親,就是您。況且,我根本就是故意把他救了我的事告訴盧遐的,看著這種人在王軍混得風生水起,我真的不爽到了極點。”
“可是現在,你可是絲毫沒達到自己的目的啊。盧遐不相信你的話,也拒絕了幫助我們,你沒死這件事也暴露了,現在,能夠保護你的孫衍也遭到了懷疑,你也真是,說起話來絲毫不考慮後果啊。”蒙褚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笑意。蘭旭也沒有注意到蒙褚分明挑出了他的這麼多問題,卻沒有在他和盧遐對話時提醒他分毫。
“事情應該還沒有壞到這個地步。”
聽了這句話,蒙褚低低笑了一聲:“既然你心裏有底那就沒問題。隻不過,我也沒想到一句你喜歡秦穆的話,竟然能讓你圓這麼多謊。”
蘭旭的呼吸頓了一下。
“好好休息吧。在王軍諸事小心。”
“好……”
切斷了通訊,一個人坐在空蕩的大房子裏,蘭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失落極了。
不是謊話。
說喜歡秦穆那句話——並不是假的。
出了自己的宅邸,孫衍沒過多久便找到了岑溪。沒有猶豫,他加快速度靠了過去。
“岑將軍。”
“喲,這不是孫將軍嗎?”岑溪笑眯眯地看著從遠方迫近的孫衍,“我剛打算回去睡覺,您還不睡嗎?”
因為孫衍是長輩,且曾經也是第一軍的將軍,岑溪等一眾小輩在當麵碰上他的時候,一般都會使用敬語,但是岑溪的語氣卻讓人絲毫聽不出尊敬的意思。
“我聽手下說,您今晚突然帶領第一軍在這附近搜索……蘭旭的蹤跡?”
“唉,盧遐太任性了,非要讓我來找。”岑溪攤手,麵露不悅,“我之前可還在睡覺呢!而且,已經死了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呢?這家夥,開玩笑也不知道有點邏輯。不過,也有可能不是玩笑,說不定是他眼睛羅圈了。”
“是嗎?”孫衍笑笑,“也對,蘭旭的確已經死了,那天的處刑場景,可是幾乎所有人都看著呢。不過我聽到您在搜索他這個消息還是嚇了一跳,畢竟巡邏和搜索反叛軍是第五軍的責任,讓您出動可就是我的失職了。”
孫衍這段話表麵十分客氣,實際上也很不留情,巡邏捕捉逃犯是第五軍的職責,現在在搜索的卻是第一軍,岑溪這已經是很明顯的越俎代庖了。
“盧遐一個玩笑,居然還驚動了您。”岑溪一臉浮誇的愧疚,“其實我根本就沒把這個當回事兒,你看,我也隻帶了三十來個第一軍出來搜索而已。我跟您說個事兒,您別嘲笑我。”
“嗯?”
“其實我一直挺心水盧遐的,你看他以前多好看啊,要是現在不吃那種傷天害理的東西了,一定還能恢複回去。所以我就想,我要是趁著這時候追他,說不定能成功呢——所以,他的話就算我不當真,也得按照他說的出來遛遛。”
孫衍徹底愣住了:“啊?”
“而且,他已經接到罪惡因子的死亡通知一次了,怎麼也不會愛上我的,反正啊,我也不需要什麼愛情,隻要有個美人陪著我就夠了。”
“……可是……你自己……不是因為舊王凡洗……接到過?你不恨盧遐嗎?他殺了凡洗……”
“我沒接到過啊,不過我在當時病了一場倒是真的。”岑溪道,“不知道那件事是誰傳出去的,不過凡洗死了跟我還真沒什麼關係,我當時和他做朋友,就是因為想勾搭一下盧遐嘛,沒想到這麼多年都沒成功。”
孫衍盯著岑溪的臉看了一會兒,也猜不透他說的是真是假。
“倒是那個傳言,真的給我找了不少麻煩,無數人以為我有不殺人逃過罪惡因子的辦法,剛開始那段時間,都快被騷擾到瘋了。”岑溪臉上浮現出一絲薄薄的怒意。
“是嗎……那,我再過去看看?說不定蘭旭真的沒死。”
“這個不用了吧,蘭旭肯定死了,我跟王可是親眼看著他被處刑的的。”岑溪擺了擺手,“不過,孫將軍,您以後要是能看到盧遐,可記得幫我跟他說一下,就說我今天很辛苦地在這附近搜索了一個晚上,一直都沒有睡覺啊。好了,我回去了。”
話罷,岑溪打了個哈欠,駕駛著飛行器飛離了那裏。
孫衍望了他的背影一眼,又去第一軍的搜索區域看了看,發現果真隻有三十個人。
心底有一種難以言說的不安,但是到現在他也沒有辦法,隻得先回去了。
剛知道第一軍在搜索蘭旭的時候,他的確十分憤怒,因為他早就提醒過蘭旭不要出門。但是等他打算去質問蘭旭的時候,又莫名心軟了。
看著那雙眼睛,他什麼責怪的話,也說不出。
另一頭,岑溪在和孫衍告別之後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博物館。他先去敲了敲休息室的門,卻發現盧遐並不在裏麵。細細思考了一會兒,他就猜到了盧遐的所在地。
放著巨大銀杏樹的場館門被輕輕打開——因為博物館的建築是老式的,並沒有使用升降門,所以為了減少噪聲,岑溪推得十分小心。
門被打開之後,岑溪打開了夜燈,果不其然看到了靠著玻璃縮在角落裏睡著的盧遐。
他歎了口氣,走了過去。就在他接近到可以觸碰到盧遐的地方時,盧遐皺了一下眉,緩緩睜開了迷茫的眼睛,抬起頭。
“岑溪?”
“嗯。別在這種地方睡覺啊,在這裏坐一個晚上,明天起來腰和腿都會動不了的。”
“不用你管。”盧遐扶著玻璃想站起來,卻發現腿腳根本不能動彈了。
岑溪二話不說,把他拉起來背到了背上:“行了,別逞強了,我送你回去。”
“……你抓到蘭旭了嗎?”
“沒有,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不可能,我並不是偶然看見他的,他是特地來找我的。”
岑溪的腳步頓了一下:“他來找你幹什麼?”
“他讓我把洛阿交給他。”
“那你同意了嗎?”
“我的回答還不夠明顯嗎?我明明給你打電話了。”
岑溪輕笑了一下:“原來你居然是個值得信任的家夥。”
“嘁。”
“你剛才,該不會是哭過吧?”
“怎麼可能?”
“不要狡辯了,眼淚的痕跡都在臉上好好地擺著呢。你是不是丟了娃娃的小女孩子啊?身為第二軍的將軍,真是太丟人了。”
“不關你的事。”
“喂,你自己跑出來汙染我的眼睛,還不準我說啊。你的淚痕真的讓人一點也心疼不起來。”岑溪的語氣格外地無奈。
“……你……這是在嘲笑我的長相?”
“對啊。”
聽到這麼坦白的回答,盧遐一口氣憋在胸口下不去。
“雖然我不反對你吃那些東西,長得難看點,安全係數也更高,但是,哭這種事還是別做了吧。尤其是……為了凡洗那個家夥。他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也該忘掉了吧,如果做不到的話,要不要我再關你半年幫你洗洗腦啊。”
“去死。”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到了,趕快進去休息吧,腿好點沒?”岑溪把盧遐放在了他的休息室門口。
盧遐錘了錘自己的腿,轉頭腳步有些不穩地走了進去,然後“啪”地關上了門。
岑溪摸了摸鼻子,又歎了口氣。
“……對不起啊,凡洗。你臨死前讓我好好照顧他,可是我似乎……沒有盡到這個職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