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打開夜燈的時刻了。蘭旭正在客廳看電視，秦穆給自己倒了一碗湯解了解餓，走了過去，房間的智能立刻從原本平坦的地上升起了沙發的另一部分。
    秦穆端著湯碗目瞪口呆。他掃了一眼整個客廳，剛來的時候長沙發已經蕩然無存。
    “長沙發呢？”
    剛剛這樣問出口，地板上便又升起了幾個凸起，待到完全組合完畢之後，原本的長沙發便出現了。隻是位置和剛開始他看到的有一點出入。
    秦穆咂舌。
    “啊，我看到你一直開著整個沙發，覺得有點浪費能源，所以就把它降下去了。”蘭旭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連忙解釋道。不過話說完他就有點後悔自己降沙發的行為了——幹嘛替王軍省能源！
    “啊……哦，是啊哈哈。”秦穆僵著臉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旁邊的沙發其他部分突然掉下去變回了地板，秦穆所坐著的部分也完全變成了單人沙發的樣子，扶手也有。
    未來……果然是未來啊！
    看來似乎這些家具的存在都是需要耗費能源的啊，也不知道能源需不需要掏錢，看來以後得把能放下去的都放下去了。
    蘭旭似乎在看一個電視劇，秦穆也跟著他看了一會兒，看了十幾分鍾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差點沒無聊到睡著。
    蘭旭在電視劇結束之後換了一個台，表情突然變了變。
    秦穆跟隨著他的目光抬起頭，挑了一下眉：“這群人在幹什麼？”
    “你不知道嗎？”蘭旭的語氣很怪異。
    “呃……知道啊，我就是隨口一說，別在意。”
    那是一個類似羅馬鬥獸場的地方，大概一百多人被圍在中間的一個巨大的金屬牢籠裏，而外麵的觀眾席坐著很多人，很吵。因為是俯拍，所以可以很清楚看到下方的局勢，但是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
    “這次與反叛軍的會戰，管婷將軍和隨後趕去的百青將軍完美配合，擊潰了反叛軍，俘虜了一百二十名敵方士兵。遺憾的是，我們沒有從他們口中獲得任何有關反叛軍大將蒙褚的信息，王的決議是，將這些人類的渣滓毀滅。”
    蘭旭的手握緊了，青筋暴露。
    秦穆注意到了他的異常，便問道：“你很恨反叛軍吧？畢竟他們奪走了你的家……”
    蘭旭沒有回答。
    秦穆也不好繼續問了。隻是跟著他一起看電視。
    “等一等！我後悔了！我會說！我什麼都可以說！求你們放我出去！我願意做下位者！”一個反叛軍突然失控衝到籠子邊緣，抓著欄杆瘋狂地大叫了起來，“放我出去！我什麼都說！”
    淒厲恐怖的聲音環繞在上方，幾乎要震碎人的神經。另外兩三個反叛軍立刻向他衝來，直接將他從欄杆上拽下來，踹翻在地，衝著脖子狠狠踩了下去。
    那個男人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停止了動作。
    而正打算去打開籠子的王軍見到自己晚了一步，便默默退後了一步。
    鏡頭突然轉到了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男人那裏，電視上的字幕顯示，這個男人是第四軍的將軍百青：“以後我們會預防此類事件發生，盡量將他們關押在單間裏。”
    鏡頭拉遠的時候，秦穆注意到，在百青旁邊坐著一個熟悉的女人——管婷。管婷半低著頭，沒有看向籠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公開處刑開始！”
    霎時間，無數絢爛的電花從籠子底端綻放，慘叫聲此起彼伏，他們甚至給了幾個反叛軍特寫，秦穆嚇得愣住，蘭旭臉色發青。
    十幾秒之後，電花消失了。
    金屬的鉤爪從原本平坦的地上冒出，將這些人一個個拖進了地下。隨後，地板再次恢複了原本毫無縫隙的樣子。
    “公開處刑結……”
    蘭旭驀地換了台。
    他的喘息聲很大，昭示著他內心極度的不平靜。
    秦穆也沒說話。
    沉默在房間裏持續了十幾秒，秦穆爬了起來：“我回去睡一會兒。”
    雖然他才剛剛醒，但是此時和蘭旭一起坐在這裏，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王軍也太沒顧及了，為什麼這種畫麵能夠放在電視上播出？
    回到自己的床上，秦穆翻來覆去，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麼。
    不是沒有見過死人，隻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規模的處刑。那麼多鮮活的生命，就這麼輕易地消失了。但是，他們是敵人吧。他也知道，這個時代一直處於戰爭之中，隻是他還沒有適應而已。
    蘭旭……他的表情為什麼會那麼痛苦？
    對於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秦穆不能理解，也不敢隨意安慰，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個不小心暴露什麼，隻能小心翼翼地減少每一句不必要的話。
    人工智能把蘭旭送回了自己的房間，電視也被收了回去，在節能模式下，整個客廳在他離開之後變成了隻有四堵牆的空房間。
    蘭旭躺在自己的床上，四肢傳來的痛感依舊很明晰，刺激著他。
    他的同伴們，在被處死時，心裏該有多麼絕望？
    那個打算以告密換來活命的機會，卻被昔日的戰友踩死的男人，他甚至是認識的，這個男人的妻兒還活著。
    心裏很不好受。
    但是事實上，這樣的場麵他並沒有少見過。
    以後也許會見得更多。
    這一次，秦穆是因為他所在的第三輪分隊沒有出征才會留下，下一次，也許在這裏照料自己秦穆也會變成真正的敵人。
    蘭旭沉默著，閉上了眼睛。
    這種準備，的確自己早就應該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