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個仿佛撒嬌一般的男中音在大廳處響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戰場上的事情解決了嗎？”陸賜麵對著眼前巨大得看不見邊際的玻璃牆說道。
    “唉，你每次都這麼嚴肅……”岑溪沮喪道，“管婷還在和他們僵持。”
    “還在？”陸賜皺了皺眉，“已經這麼多天了。”
    “似乎蒙褚又溜走了，蘭旭也失蹤了，現在是反叛軍那頭的第二主將在迎戰。要不要讓我帶著第一軍過去支援？這個蒙褚，作為反叛軍的總頭領，隻有逃跑這項技能專精嗎？”
    “他是隻老狐狸。”陸賜冷哼了一聲，“早晚我會把他千刀萬剮。暫時不必出動第一軍，蒙褚不在，我們沒有必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去戰鬥，讓百青過去看看吧。”
    “好吧。”岑溪攤手，“看來我也得強化一下第一軍的普通作戰，不能讓他們為你分憂，簡直沒有存在的必要。”
    “不要這麼偏激，隻需要發揮好自己的優點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他們會做好的。你們是王軍的最後一張王牌，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隨便亂打。”
    “是！”
    岑溪離開這個大廳之後，陸賜並沒有走。他依然站在玻璃牆前，靜靜注視著裏麵。玻璃牆裏麵是一棵樹，如果來自兩千年前又對植物了解不少的秦穆在這裏，他可以很輕易地認出，這是一棵銀杏樹。
    銀杏樹到了落葉的時候，已經完全變黃的葉子在微風的吹拂下緩緩落在了地上，將黑色的泥土掩蓋，這由黃葉鋪成的絕美的地毯，仿佛勾走了陸賜的魂魄。
    這是……他最向往的東西。
    “哥哥。”稚嫩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聞聲，陸賜回過神來，轉過了身。
    “洛阿。”
    “哥哥，你要什麼時候才能放我離開這裏呢。”
    “洛阿，我隻是不希望你和別人接觸而已。”
    “為什麼？”
    “因為你做錯了事。安心呆在這裏吧，這是王軍的地球基地最好的地方，我會提供給你想要的一切。”
    “除了自由？”
    “自由是沒有意義的東西，洛阿。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你不必來了。”洛阿決絕地道，“我不想看到你。”
    陸賜抿了一下嘴唇，像是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憤怒苦惱的樣子，又重複了一遍：“我明天來看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哥哥……”洛阿的聲音突然軟了下去，“我真的不想被關在這裏，讓我走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可是……”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洛阿，你記得自己名字的意思嗎？”
    “永生，還有……堅強。”
    “對。所以，你必須堅強起來。”陸賜走過去，蹲下身，笨拙地伸出手，擦了擦洛阿眼角的淚花，“遲早有一天，你要背負比失去自由沉重得多的東西。對不起。”
    “嗯……”洛阿啜泣著，把頭埋進了陸賜的肩膀。
    為了保護陸賜背後的銀杏樹，大廳附近是隔絕一切信號的，所以岑溪剛才隻能出去對其他將軍下達陸賜的命令，而這時，他剛剛做完這一切回來複命。看到半蹲著擁抱洛阿的陸賜，岑溪有些後悔地笑著喃喃道：“早知道你這麼溫柔地對待她，我之前就不惹她生氣了。”
    這句話說完之後，他突然失神了片刻。
    良久之後，待洛阿離開，岑溪才緩緩走了過去：“百青已經過去了。”
    “嗯，謝謝你，岑溪。”
    “這些都是小事，我的夙願可是為您而死啊。”
    “別……別說這種話了。給我好好活著。”
    岑溪笑了笑：“你啊，還是一如既往，隻要聽到了肉麻的話就會不安。”
    “既然知道就不要隨便亂說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岑溪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你今天心情很好？”陸賜一向沒有什麼波瀾的眼睛裏突然露出了一絲疑惑。
    “嗯……我……”岑溪知道不太好說出遇到秦穆之後，他的心情就好得出奇，隻好道，“剛才看見盧遐又變醜了，所以心情特別好。”
    岑溪話裏的盧遐正是第二軍的主將，聽到自己的下屬公然詆毀同事，陸賜無奈地歎氣：“你還能更幼稚一點嗎？”
    “哼，那個家夥那麼討厭，你也應該和我一樣感到開心才對。”
    陸賜失笑：“好吧，我很開心。不過我的話可別讓盧遐聽見了，不然他一定會打到我家裏來的。”
    “盧遐也是自己糟踐自己啊。”岑溪打了個哈欠，“我要是有他過去那麼漂亮的臉，一定每天保養三十遍。”
    他走到了玻璃牆邊，凝視著裏麵的銀杏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低聲喃喃道：“畢竟當初，我就是輸給了那張臉啊。”
    陸賜望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又別過頭不再看他：“我先回去了。”
    岑溪沒有說話。望著那棵樹，他仿佛想到了很多東西。眼睛裏的失落仿佛能夠溢出來一般。
    黃葉輕輕落在了地麵黑色泥土上。是凋零，也是生機。
    這是他在整個菲斯尼裏見過最美的景色。隻是它被隔在了牆的那一頭，仿佛觸手可及，實際上卻是遙不可及。
    望著那棵樹，他突然想起了秦穆問他的問題——“凡洗對於你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嗎？”
    岑溪伸出手，將手覆在了玻璃牆上，望著手背，想象著自己觸碰到了另一頭的樹，輕聲道：“是。對於我來說，凡洗是個很重要的人。”
    陸賜並沒有真正離開。他站在門外岑溪沒有辦法看到的地方。兩個人的距離不算近，他卻清楚地聽到了岑溪這句話。陸賜深深吸了一口氣，邁開步子，離開了那裏。
    陸賜回到了自己的家，從櫃子裏拿出了一本植物圖鑒，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翻開，生怕弄壞了這紙質的書，然後打開了房間的智能，待智能為他調整好了椅子的位置之後，坐了下來，像是要把書背下來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又用書在桌子的一旁畫了這個植物的圖三遍。
    桌子實際上也是一種電腦，在陸賜拿起筆時，便將表麵轉化成了顯示屏。陸賜仔細對比著自己畫的圖和書上的原版圖，一點一點修改。
    “是一種常見的植物？唔……真想實際看看啊……”
    這個一向嚴肅又刻板的男人臉上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平凡的麵龐也仿佛在一瞬間變得光彩奪目。
    陸賜的嘴角帶著一絲孩子氣的笑，這是他很少會露出的表情，卻又分外能夠打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