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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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下來,整座白山都籠在淒迷氛圍中。嚴寒之地,寸草不生,鋪天蓋地清一色的白,刺得眼睛發疼。每個山頭兒上都伏著幾匹灰毛的狼,幽綠的眼睛一閃一閃,冷冽地盯著天地間的一切。
玄懿和阿墨在下山路上,慢騰騰地走著。雖然有“路”,可瞅著這不知多深的雪,玄懿也不太敢邁腳。這是狼王的地盤,又在玄青的眼皮底下,誰知道那兩隻妖會幹出什麼事來!
過了前麵那拐角,就能下山了,玄懿卻突然想起了什麼。
“阿墨,你可曾見玄青身邊跟著什麼人沒有?”
“回主子,小姐身邊沒跟著人。”
“……”
壞了。
心裏這樣想著,步子便有些急,不小心踩進了雪坑中,踉蹌了一下。阿墨趕緊跑上來扶住他。也就在這時,四方山頭兒的狼開始嚎叫,像小孩哭似的淒厲。雪地裏噌噌噌竄出來幾頭白狼,朝著山前跑去。
“九端……”蛇王嗅到了妖怪的氣味,驀地化成一道黑影竄了過去。
山前,狼群圍著兩隻通體烏黑的妖,一隻名九端,一隻名阿墨。白狼的嘴巴咧開,露出森森白牙,哈喇子滴落下來,隨即變成絲絲霧氣。空氣中彌漫著腐肉的腥臭味。擅自入山的妖,將要被撕碎。
玄懿身邊的阿墨看著九端身邊的阿墨,驚的說不出話。
假阿墨看見主仆二人,不慌不忙地抖了抖身子,身形開始變得頎長,不多久,就化成了另一副模樣。
“哎,各位狼兄莫要誤會,我可是前來赴宴的,路上遇見了老朋友,多聊了幾句,就來遲了。”假阿墨搖搖手中的扇子,頗有些書生的文雅氣質,他看一眼九端,又看一眼玄懿。
為首的頭狼從狼群中走出來,脖子裏咕嚕咕嚕的叫,一雙血疙瘩似的眼盯著假阿墨,似乎要在他身上戳兩個洞出來。那妖笑眯眯的從懷中掏出一方喜帖:“哎,狼兄,你看,我沒騙你吧!”頭狼上前嗅了嗅帖子,又咬住帖子往狼群中一扔,眾狼立即圍上來,你聞一下我聞一下,一會兒便一致向後退,給兩人讓了路。
假阿墨牽著九端慢慢悠悠走到蛇王麵前,笑的比女子還嫵媚:“蛇王大人,您這屬下還真是忠心呐!”
玄懿看向九端,九端的瞳孔已失了顏色,他心裏的怒意再也抑製不住。
“你可知青冥殿上的血蓮?”蛇王手中多了一把劍“我覺得,用你養的一定好看。”
劍光一閃,假阿墨避之不及,折扇飛起,右臂被生生砍斷。血噴湧而出,濺在地上,如梅花般冶豔。那隻妖,從此再也拿不了折扇!
蛇王笑了,阿墨給嚇哭了。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不愧是蛇王,對同族都這般心狠手辣。”假妖捂著斷臂,疼得呲牙咧嘴卻不忘諷刺“也罷,用你青冥的一片死寂,換我這一隻斷臂,足矣!哈哈哈哈……”妖怪的笑聲隨風消散。
玄懿扶過九端,用了股妖力在他眉心一指,九端的眼才慢慢恢複清明。
“主子!”剛緩過勁兒的九端一腔悲憤立馬要下跪,可玄懿牢牢地箍住了他。
“回九重吧。”
蛇王在人前,永遠是出乎意料的冷靜。隻是心裏,不知什麼滋味。玄青、玄青,你就是這麼想坐那蛇王的位子麼?
九重山的第八重,青冥殿上,紅衣青年懶洋洋地半坐半臥在椅子上,已等了許久。
“唉,如果本天君是朵花兒,那肯定不知謝了多少次了。”他自怨自艾道。
其實洛璟覺得自個兒真他娘來的不是時候,本是想來尋那小蛇王的開心的,卻沒想遇見人家家裏起內訌。可來都來了,又不願回去。在屋外欣賞了半時辰的功夫,殿裏已經橫了不少屍體,再這麼下去,等那蛇王回來了,估計也沒什麼樂子可尋了。
“嗯,那我就賣你個人情吧,玄懿……嗬嗬”
所以一副好人心腸又賣了人情的洛璟此刻正被蛇王的劍指著,玄懿這是卯足了勁兒從北疆白山趕回了九重,又急又惱還又累,火氣不是一般的大。
暴戾的蛇王現在隻想好好的殺幾個活物。
“哎,蛇王大人,君子動口不動手啊!”洛璟低頭看了看脖子邊兒上的劍尖兒,眨巴眨巴眼,一臉的誠懇良善“你看,我這也是正遇上,唉,今早兒才算了有血光之災,早知道出門就應該帶個平安符,哎不對,應該去求個……”
“你想怎麼死?”玄懿惡狠狠地。
“呃……我還不想死,準確來說……”洛璟挑嘴一笑甚是風流“玄懿你殺得了我嗎?”
蛇王的臉陰得要命,劍尖兒已經在洛璟脖子的凝脂肌膚上劃出了紅痕。
出力不討好的天君委屈得要命:“哎呀呀,玄懿你好狠的心。我本來不想道破身份的……”他一臉歉然,眼裏卻浮現笑意。察覺到仙氣的玄懿刹那愣住,洛璟趁機抓了他的劍扔在一邊,使了個巧勁兒反身把他壓在椅子上。
“九重山上的惡毒蛇王,長的還不賴嘛!”洛璟俯下身子,右手勾了玄懿的下巴,臉貼著臉的“打量”他。
九端在殿下暗自握緊了拳,卻無能為力。玄懿是主,他是仆,他不能逾越。
玄懿現在隻覺一個頭兩個大,剛剛在途中聽九端說山裏的倆神仙今兒個下凡去了,心裏鬆了口氣,沒想自個兒家裏又來了個神仙。
這算不算倒了八輩子血黴?
“不知仙君來此,是為何事?”玄懿從被捏著的嘴裏擠出一句話。
“啊!其實也沒什麼事兒……”洛璟還是嗬嗬笑著,手鬆開了蛇王的下巴,轉而撐在椅子上,把蛇王圈了起來。
他突然彎下腰,咬著蛇王的耳朵。
“我們要不要做筆交易?”
凡間,客棧內。
老板的寶貝兒子正逗著一個臉像大餅的侍女玩。
傅凝看了眼嬉鬧著的少男少女,咽了口唾沫,苦著臉對仙君說:“離兄,我們真的隻要一間房嗎?”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離卿用一句話打回了傅凝所有怨言。
諸如仙君怎麼這麼小氣啦,仙君怎麼能受得了凡間那小破床啦,仙君我睡相不好啦,仙君這、仙君那。
傅凝覺得自己的嘴角最近都要長出皺紋來了,可還是抑製不住地撇了撇。
兩人一前一後默默上了樓,進了屋,關了門。
傅凝坐在離卿對麵,衝他眨眨眼,離卿端起一杯茶;傅凝又衝他眨眨眼,離卿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傅凝覺得燭光都被他眨得搖曳起來。
“咳…那個…仙……呃,我們是不是應該說點兒什麼?”
傅凝窘迫的開口,一瞬間似乎看到離卿得逞般欣喜的表情,於是他第三次眨眨眼,卻發現離卿還是那樣冷冷的。
仙君用細長的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畫了個圖案。傅凝忙低下頭看。
“五行陣?”
“嗯,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正北、東北、東南、西南、西北,陰陽調和。”離卿指了指圖上的五個角。
“可鬼屬至陰之物,為何要求個陰陽調和?”
“因為,他想謀一個肉身。”離卿像是在追憶往事“一個永久的肉身。”
永久的,肉身?
傅凝驚詫,永久的肉身,不老不死,那豈不就是——仙?
原來世間種種,公與不公,皆是相對而言。那鬼與妖魔,本是同一路上的物,本領可謂不相上下,卻因為失了肉身,隻能永遠漂泊在三界之間,無根無落。不願受輪回之苦,便隻能做一隻孤魂野鬼!而那妖,得了道便可以成仙,脫了凡塵,成為仙物。
“為了肉身,甘願受陽氣侵蝕之苦,也真是心狠。”離卿拿過傅凝的杯子,抿了口茶。
傅凝權當沒看見,自己說自己的。
“小仙倒是覺得,那隻鬼挺勇敢……隻是生剖人心,大逆不道,天理不容。”
走錯了路的人,不會因為他的初衷與勇敢而被原諒。就算是為了自己所想所念之人而犯了錯,也理應受到懲罰。
因果報應,傅凝領悟得太透徹。
“但是有的人,應當被原諒。”離卿溫柔地笑,一雙桃花眼瀲灩如水。
“可是被他殺了的人,卻不會原諒他。”傅凝也回了他一個良善誠懇的笑“就算他們原諒了,凶手也會做噩夢的。”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天、經、地、義!
離卿的臉上隨即籠上一層陰鬱,似乎還有些難過。
傅凝隻當這悲憫眾生的仙君是無話可說了,正要調侃,卻聽他說。
“明日子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