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你們家屬給看一下，這個是筆錄。沒錯的話就在上麵簽一下名字。”徐國德把手寫的筆錄遞給周瀟文。
    蘇誌平正好這個時候趕回來了，李夢娟和周瀟文扭頭朝他看去，都把他當主心骨。
    蘇誌平連鞋子也沒有脫，接過筆錄，一目十行，看完之後一個頭兩個大，“這是？”
    “調查媽的，故意傷害。木辰家裏麵的人去派出所報案的。”周瀟文壓低了聲音給他解釋，“怎麼回事啊？”
    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蘇誌平忙的已經頭頂上都要冒煙了，他看了一下筆錄，“警察同誌，這個問題嚴重嗎？”
    徐國德挺耐心的又解釋了一遍，“這個得看對方願不願意和你們談，願意的話就沒什麼大事，不願意的話，可能就比較麻煩。”
    “麻煩你們了。”蘇誌平把筆錄遞給李夢娟，“簽字吧。”
    事到如今了，還能怎樣呢？不簽名今天警察估計就不走了。
    李夢娟心虛的看了一下蘇誌平，她心裏頭也明白自己是捅了簍子，簽名的時候手指頭都在抖。
    等到警察走了之後，周瀟文忍不住問了，“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啊？”
    “媽我說你就是沒事找事！本來主動權在咱們這邊，這下可好。”蘇誌平大發脾氣，看著周瀟文，也遷怒道，“你問我我問誰。”
    周瀟文知道他現在在氣頭上，也不計較他的口氣，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今天律師聯係你幹嘛啊？案件有什麼進展嗎？”
    說到這個，蘇誌平抬頭，“媽，今天大哥他朋友找我，大哥他立過遺囑你知道嗎？”
    “立遺囑？”異口同聲的詫異。
    遺囑這東西在農村真的是太罕見了，沒有多少家庭會想著去立遺囑。都是在老人死後按照約定俗成的傳統，房產直接歸兒子，財產兒子女兒分一分罷了。像蘇程明這種正當青年的，根本不會去考慮這種事情，不吉利。
    “你哥在遺囑裏麵說什麼啊？”
    “哥他明確說了念木的撫養權歸木辰，不管發生什麼在成年之前監護權都是歸木辰。”
    “你哥這是怎麼想的啊。”李夢娟跌坐在沙發上，急得都哭出來了。把兒子送給別人養，那蘇程明這一房的香火不就斷了嗎？
    “還有，媽，你什麼時候寫了欠條？欠了二十多萬。怎麼都不和我們說一下啊？”蘇誌平還有話沒有說完，就聽見周瀟文尖叫著喊，“哎，媽，掐人中掐人中，順氣順氣。”
    李夢娟在沙發上緩了一會兒，眼淚就那樣淌下來，蘇誌平看了心裏也不是滋味。
    “你哥這胳膊肘，怎麼總是朝著木辰那裏拐呢。咱這邊才是他打斷骨頭還連著血脈的親人呐！”
    木辰這邊，賭氣說出隨你便的結果就是江昱舔著臉跟上來了。
    他為司機，一路上任勞任怨。好幾次看到後視鏡裏麵木辰慘白的臉，都想開口說聲“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這種安慰的話，但是又都咽下去了。他知道，木辰這個時候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那個已經躺在太平間裏咽氣的男人。
    木辰抱著蘇念木坐在後車座，越是臨近醫院，心越慌。好幾次對上江昱的眼睛都慌張的避開了。
    蘇念木還不知道這是去看他大爸爸的路上，少年不知愁，扒著車窗樂滋滋的看風景。
    看到好玩的，還拽著木辰的手想要和他一起分享。但是木辰實在沒心情，連應付的笑容都扯不出來。幾次之後，蘇念木就乖乖的坐在後車座上自個兒發呆了。
    再拐個彎就到醫院了。
    江昱咳咳兩聲，引起木辰的注意，“你這邊都打點好了吧？”
    “恩。”
    很幸運，醫院的院長和鄭父鄭母都是大學同學，院長老婆還是鄭燁的大學舍友，關係很親密，到現在都經常約出門逛街。
    “等下，我在外麵等你？”
    “啊？”木辰低頭想想，一臉糾結，“那個，念木？”
    他還沒有做好帶念木進去的準備。
    “要不我先帶著他在外麵玩？”江昱化身善解人意的綿羊，“有事情你給我打電話，我再去找你。”
    “好。”木辰低頭對著蘇念木交代，“等下你和叔叔在外麵玩，爸爸先進去一趟。”
    一聽要和木辰分開，蘇念木的手指頭立刻就去抓他的衣服。他現在怕極了和木辰分開。
    “爸爸，我不會鬧你的。”蘇念木仰著頭，哀求的看著木辰。
    “乖。”木辰抱著他親了好幾下，“過一會兒就出來了，你就在這邊轉轉，轉轉我就出來了。乖。”
    “對啊。”江昱把車子挺好，扭頭逗蘇念木，“我帶你去買冰淇淋，醫院裏麵比較髒，小孩子進去會生病的。你爸爸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他要進去看病，過一會兒就出來了。”
    可惜蘇念木不買賬，還是抬頭一直看著木辰。木辰幫他把衣服理好，又摸摸他頭發，“乖。一會兒就出來了。很快的，我們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騙人的是小狗。”
    蘇念木又把大拇指豎起來，木辰跟他大拇指抵大拇指，配合他把這一整個流程都做完。
    “有事情給爸爸打電話。”
    到最後蘇念木還是無可奈何的放木辰一個人進去。
    江昱抱著蘇念木，蘇念木揪著江昱的頭發，一大一小一直等到木辰的影子都沒有了才互相幹瞪眼。
    “二貨叔叔。”蘇念木慢吞吞的開口，江昱豎起耳朵聆聽。
    “恩？”
    “我要吃冰淇淋……”
    蘇念木舔著冰淇淋不肯走路，江昱隻好抱著他逛醫院。
    兩個閑不下來的人轉了一圈，在一個豎著“禁止入內”並且用鐵鏈上鎖的鐵門門口駐足。
    鐵門裏麵有一個大型的摩天輪，邊上還有滑滑梯之類的兒童遊樂器材。
    “好像很好玩。”蘇念木眼神直勾勾的盯著。
    “要不我們偷偷進去。”江昱用力拉扯鐵門，兩個門之間勉強可以拉出一個夾縫，“來，試試。”
    蘇念木屏住呼吸，把自己想做一張紙人，順利的進入了鐵門。隔著鐵門縫對著江昱笑得眼睛眯成月牙狀。“二貨叔叔，你快鑽進來。”
    “我可鑽不進去。”江昱看看邊上，來醫院看病的人都神色匆匆，沒有人往他這邊看。
    “你讓開點。”江昱熟練的爬鐵門，跳下去重新抱起蘇念木的時候很沒有立場的教育他，“恩，叔叔剛才那是技術活，你還小不能學。”
    “哦。”
    滑滑梯並不高，江昱手伸長就能碰到最頂端。
    蘇念木樂此不疲的滑了幾回之後，兩個人轉移戰場。目的地是一個裝滿了塑料球的矩形方陣，蘇念木放進去之後整個人陷進去一大半，江昱也跟著跳了進去，一大一小拿著球砸的正歡，遠處傳來一聲生氣的都變調的尖叫，眼見著一個手上戴著紅色袖章的老大爺朝他們這邊快步走來。
    江昱反應很快，“糟糕，快跑！”
    蘇念木被嚇到了，也手腳並用的想要爬出矩形方陣，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他動作越大陷得越深。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緊張的語無倫次。
    “二貨，叔叔。”
    江昱搶先一步跳了出去，伸手撈出蘇念木。蘇念木把他的脖子緊緊抱住，兩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鐵門跑去。
    老大爺被這對不要臉的“兄弟”氣瘋了，跟在後麵跑。
    “快點，快點。”江昱連擠帶推的把蘇念木塞回鐵門對麵，要是蘇念木在他手上被老大爺扣下了，他有什麼顏麵去麵對木辰呢。
    江昱三兩下的爬鐵門跳回醫院場地。
    兩個人總算是在老大爺趕來之前堪堪進入安全地帶。
    脫險之後江昱長舒了一口氣，恢複吊兒郎當狀態，指使著蘇念木，“跟爺爺道個歉。”
    “爺爺對不起。”蘇念木隔著鐵門鞠躬道歉，態度真誠。
    小孩子態度這麼好，老大爺是不怎麼追究的。他生氣的對象是江昱，隔著鐵門就罵開了，“有你這麼做家長的嗎？”他從口袋掏鑰匙，“你站那給我等著。”
    我傻啊？江昱心想，我好不容跑回來了我站著等你。
    “大爺拜拜。”說這話的同時江昱又抱起蘇念木跑。
    兩個人從醫院的一頭跑到另一頭，找了個隱蔽的陰涼樹蔭下坐著。
    “爺爺追不過來了吧？”蘇念木心有餘悸。
    “追不過來了。”江昱拍著胸脯打包票，“要是追來了咱們就再跑，沒事，他一老人跑不過我的。”江昱不要臉的自誇，“叔叔體能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