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都沒有和我我大爸爸打電話……”蘇念木有點兒懊惱，“他電話一直打不通……”
    “問你爸呀。”蘇晗很熱心的出主意。雖然他一直沒搞清楚為什麼蘇念木有兩個爸爸。
    “吱呀……”蘇晗立刻端正學習態度，一臉聚精會神的埋頭苦算。
    進來的是李夢娟，她端了一盤剝好皮的提子，“吃一會兒再做吧，念木，你昨天說要吃提子。”
    “哦。”蘇念木走過去。
    李夢娟手上還有一本相冊，很厚，裏頭都是蘇程明和蘇誌平從小到大的照片。蘇晗已經看膩了，壓根提不起興趣。
    蘇念木很感興趣的接過，這些照片他都很陌生，看到第一張，有點兒害羞的笑，“這個露JJ的小胖墩是誰啊？”
    “是你爸爸啊。”
    “大爸爸啊？哈哈哈哈。”蘇念木樂不可支。
    李夢娟往後翻，“那時候你爸爸還沒有你大呢，腳掌隻有手指頭長。”
    李夢娟有點兒傷感，瞅著那麼小的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比她這個老太婆還早走了呢。
    小的時候家裏麵沒有米尺，比劃身高都是跟著家具比的。
    好半年終於比吃飯的桌子高了，再比冰箱高了，再比自己衣服最上麵的紐扣高，然後就一眨眼的功夫就躥的比自己還高，又比老伴兒高。
    再後來，就長到要他們兩個老人抬頭的高度。
    慢慢的接過老伴的班，成了這個家裏麵的主心骨。
    蘇念木隨著李夢娟的比劃看向李夢娟的手，那手有點兒灰暗，上麵還有著一道道細小的傷疤，“奶奶，痛不痛啊？”蘇念木好奇的戳著，仿佛感同身受一樣，小心翼翼的問。
    李夢娟愣了一下，沒想到蘇念木會這麼問，“不痛不痛。”幾十年的耕作留下來的繭子傷疤，早就硬成死皮了，就是拿針紮過去都沒什麼感覺了。
    蘇晗一副小大人模樣插話，“大人都不怕痛的。”
    “就你懂得多！”李夢娟熟門熟路的嗔怪了他一句，“吃完了趕緊做作業，要不等下又要被你媽罵了。”
    蘇晗對這些恐嚇已經習以為常了，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敷衍著，“知道了知道了。”
    打自相冊被蘇念木捧在手上之後，屋子裏的笑聲就沒有停下來過。
    小號點的蘇程明，蘇念木覺得他露JJ還有剃光頭很好笑；大一點了又因為三七分的發型或者喇叭褲而捧腹大笑。
    “他這樣子笑我怎麼可能做得下去啊。”蘇晗一副悲痛的表情，拿自動筆戳了一下蘇念木的手臂。
    蘇念木稍微收斂了一下，把“哈哈哈哈”的笑聲換成“咯咯咯”，但沒幾下又換成了“哈哈哈”。
    蘇晗這還掰著手指頭計算14+17=？呢，一聽這聲音，把臉貼在桌子上，一副“神啊，快把他收了吧”的浮誇表情。
    李夢娟完全沒有責備蘇念木的意思，用著方言問了一句，“木木你比小晗小一歲，是屬羊的吧？”
    蘇念木在學校或者和小夥伴交流用的全部都是普通話，但是因為蘇程明和木辰刻意的培養，也是聽得懂方言的。
    不過隻會聽和講一些家常的，比如“今天中午吃什麼？”“我回來了”“什麼時候出去玩之類的”的話，乍一聽到“屬羊的”，臉上呈迷惘狀。
    蘇晗幫著翻譯，“就是問你是不是屬羊的？”
    “哦。”蘇念木恍然大悟，“是啊，我是羊咩咩，幹爹是牛哞哞。”
    幹爹什麼的李夢娟直接忽視，她點點頭，“屬羊好啊，屬羊好啊。”
    “木木啊，你是比較喜歡你大爸爸還是爸爸啊。”
    “都很喜歡啊。”蘇念木對這個問題明顯的不是很熱忱，他似乎唯恐李夢娟追問下去，又強調了一遍，“大爸爸和爸爸都一樣好啊。”
    外邊，蘇誌平從回來之後就和周瀟文保持著兩三步左右的距離，跟著周瀟文從小陽台走向大陽台。
    因著隻有他們兩個人，周瀟文毫不客氣的把裝衣服的臉盆放到蘇誌平手上，“你這一臉什麼表情啊？談崩了？”
    蘇誌平把臉盆放到大陽台的椅子上後，幫著一起晾曬衣服，壓低了聲音，“我感覺中午是去挨罵的。”
    “不至於吧？”周瀟文不可置信，木辰家氣焰會那麼囂張？
    “怎麼說呢。大致意思就是我哥遇到困難的時候陪他身邊的都隻有木辰一個人，然後現在我們就這樣不依不饒的占著木辰脾氣好一直欺負他。”
    周瀟文拿擱在防盜網上的布擦了一下手上的水珠。
    “我的態度是一直傾向於和解的，你哥和木辰，人家之前畢竟是一對。蓋一床被子睡同一個床上的啊。可比你關係親密多了。如果不是故意殺人，咱也就算了吧。按法律程序走，該咋地咋地，能和解就和了吧。以後見麵都好做人啊。”
    蘇誌平嘖了一聲。
    大陽台邊上就是蘇晗的房間，這會兒隔得近，蘇念木極具魔性的笑聲就這樣順著空氣飄出來。
    周瀟文和蘇誌平麵麵相覷，周瀟文被這魔性的笑聲幾近洗腦。她用手肘撞了一下蘇誌平，“這你哥的事情還沒和念木講吧？”
    蘇誌平砸吧砸吧嘴，覺得喉嚨有點兒癢，“還沒。”
    “我就說……”要是講了，怎麼會笑的這麼瘋狂，不對，是癲狂！
    “木木啊，這幾天和小晗玩的好嗎？在這裏住的習慣嗎？”
    “挺好啊。”
    “要不以後就一直住這裏吧？你也有小晗陪著玩，要不你一個人住那裏沒小孩子玩也很無聊啊。你們是兄弟，年齡又近，玩起來也是個伴。”李夢娟拿著兄弟情誘惑著蘇念木，但是對蘇念木這種獨生子來講，兄弟姐妹之間的血緣情分遠沒有李夢娟想的那麼多。
    對蘇念木來講，他和蘇晗之間的感情是小孩子之間玩鬧的友情加之一個哥哥的身份堆砌起來的；相較於幼兒園的同學來講，是要親密一下。但是相對於自己隔壁家的兮兮來講，就遠遠不如了。
    兮兮和他睡過一個搖籃椅，一直攥著小拳頭學走路，一起蹲牆角給螞蟻回家製造障礙。
    那是一種基於時間修葺起來的感情，更加穩固。
    “額咳。”蘇念木咳了兩下嗓子，沒有回答。他權當做沒有聽見這個問題。但是沒有再笑了，保持著安靜欣賞照片。
    蘇晗撐著腦袋看著，他是覺得有點兒奇怪。為什麼奶奶現在開始這樣執著著要把蘇念木留下來呢？蘇念木留下來，意味著所有原本隻屬於他的東西都要一分為二。對蘇晗來說，他挺喜歡和蘇念木玩，但是讓蘇念木住到自己家裏麵來，就覺得有點兒怪怪的感覺了。
    “木木啊，你再給你爸爸打個電話問他還要忙多久唄？”
    “恩？哦。”
    蘇念木現在已經消化了幹爹沒有手機總是借用爸爸手機這件事，鄭喬華這邊剛接通，他就搶先說，“幹爹把手機還給我爸爸吧！”
    “爸爸~”
    聽蘇念木叫的那麼順口，李夢娟聽得真心心悶。
    “念木把手機給我，奶奶問他。”
    木辰已經知道蘇程明和他們見麵的談話談崩了，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以及一些想法。所以在李夢娟提議由她到郯城去找木辰麵談的要求時，他很幹脆的應下來了，並且約定了地點。
    他們的對話全部都是方言，蘇念木完全聽不懂，眨巴著眼幹等著。
    蘇晗倒是一字不漏的聽了，越聽越奇怪。
    原本以為木辰會推三阻四，結果沒想到他這樣痛快，李夢娟又強調了一下，“是你自己過來，不要又讓你哥過來了！”
    得到木辰的保證之後，李夢娟心情很好的把手機還給了蘇念木，自己端著果盤走出去。
    蘇念木接著自己的問話，“爸爸，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啊？是你過來接我還是大爸爸啊？我中午給你打完電話之後又給大爸爸打電話，但大爸爸都沒有接啊？大爸爸很忙嗎？”
    蘇念木這連環炮一樣的問題讓木辰有些招架不住，他除了打馬虎眼還是打馬虎眼，“在奶奶家住的不習慣嗎？”
    “也還好吧。”
    “爸爸這段時間比較忙，再過一段時間吧？”木辰還是蒼白的安慰，“念木乖啊。”
    “好吧。哦。”蘇念木沮喪的掛斷電話。蘇晗在一邊看著，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奶奶說明天要去郯城的事情。
    李夢娟端著盤子走出來，看到蘇誌平之後直接把盤子往餐桌上放，一臉嚴肅的表情，“我明天去一趟郯城，我去見見木辰。”
    蘇誌平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媽你胡鬧什麼啊，人在哪裏你都不知道啊。”
    李夢娟嘁了一聲，“我當然是和他約好了。”
    “你確定是木辰不是他哥？”蘇誌平不可思議，這麼好約？
    “我又不傻。”李夢娟剮了他一眼，“他不是說他不能出市嗎？那咱就過去。”蘇誌平剛要應下，背後被周瀟文戳了一下，話到嘴邊收回去。
    但李夢娟緊接著就又道，“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你就在家裏呆著。”
    “你一個人，行嗎？”
    “有什麼不行的。”李夢娟顯得很莊重，“我先回鄉下一趟。”
    “回去幹嘛啊？”蘇誌平不理解。
    “拜菩薩。”李夢娟點點頭，“要先去請菩薩！”
    又是請菩薩啊？蘇誌平想想自己和哥哥中高考的時候，李夢娟都有去請過菩薩。然後拿回來一張隻有巴掌大的符紙，囑咐他們磨碎了泡水裏喝。蘇程明有沒有照做他是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隨手丟垃圾箱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