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立案了？起訴的罪名是什麼？”
    這才短短幾天的時間，木辰的體重就下降了快十斤，原本貼身的襯衫穿在身上就好像是吊在身上一般。眼袋也明顯的出來了。
    “恩，收到立案通知書了。過失致人死亡。”鄭喬華核實著證據材料，一份身份證複印件，一份視頻資料，一份電話通話單，一份從不動產登記中心調取的戶主材料。
    這些材料派出所那邊都有了，他們這邊也隻是準備一下。
    “我申請做你的辯護律師，你把名字簽一下。”
    委托書委托函都是現成的，隻要簽個名字就好了。木辰看了一眼大致的內容，簽了名字。鄭喬華手腳麻利的把木辰的姓名章蓋上去。
    鄭喬華猶豫的看了一眼木辰，“你們那個晚上聊了那麼久，那份音頻能不能提供出來？”
    鄭喬華搶著木辰回答之前又說了一句，“不一定要這一次拿出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真要上法庭，到時候提供出來沒問題吧？我知道你每一份通話都是有錄音並且備份的。”
    “他們，還是不同意和解嗎？”木辰沒什麼精神的坐在椅子上，“如果他們提出賠償金額，不管多少我都同意。”
    “恩。”鄭喬華幹脆利落的回答。
    至於後一個問題，鄭喬華想，他們要是提出合理的賠償金也就算了，可是動輒幾千萬上億的是不是太過了？木辰的錢又不是變出來的。而且，一直嚷嚷著要關木辰做大牢什麼的，完全是沒有和解的可能性啊。
    不過換個角度想，如果現在躺在太平間的是木辰，他也一定要告的對方傾家蕩產，鋃鐺入獄。
    其實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程明的屍體還在太平間嗎？”
    “你也知道，市第二醫院每天都有那麼多人搶救無效，而且他家人那邊入土為安的觀念又比較重，我聽說已經運回去了，不過好像是租了那邊醫院的太平間還沒有送去火葬場就是了。”
    “哥，我想要再看看他，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再看過他。”
    話題怎麼跑偏到這裏了？鄭喬華扶額頭，“我等下再跟你聯係一下他們家人，不過現在這情況，希望不大就是了。”
    鄭喬華看木辰的臉色明顯的黯淡下去了。
    “聯係程明弟弟，他不是不講理的人。”
    想了想，鄭喬華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木辰的麵前。“木辰，你不會覺得我現在太冷酷了？”
    木辰瞄了他一眼直視著他但是沒有說話。他知道鄭喬華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好，如果他還說是那真的是太沒有良心了。搖搖頭。
    “你要給他家賠償什麼的我都沒有意見，但我希望這些賠償款是出於咱們主動給的，而不是被法院判賠你懂嗎？換個角度說，他們如果要求你賠幾千萬咱們家也不是賠不起，但也需要時間啊。如果你人都在裏麵或者你身上背一個刑事罪名，你去哪裏掙錢？哪家單位敢雇傭你？”
    鄭喬華循序漸進的分析，“你要真想對他們好，你現在就不能倒下去。你想想，蘇程明活著的時候就經常給他家裏倒貼錢，我當時反對你們的也是這個原因。那以後念木長大上學要錢吧？那老太太要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可沒有詛咒她的意思，那天對著我罵了一個多小時肺活量好著呢，萬一得了什麼燒錢的病，都是要花錢的。”
    “你這一次就聽我的，等這次的風波過後，你工資要跟他們五五分甚至二八分我都沒有意見，隻要你自己別搞得窮困潦倒吃不起飯就好了。”
    木辰還是第一次進派出所，這個對法學院的學生來說也真的很難得。
    蘇程明帶著父母去做取保候審的相關手續，而木辰被人引著進了訊問室。
    坐在訊問室裏麵等警察的時候，木辰摸著椅子背上刻著一個龍字，莫名其妙的就想到自己實習的時候的一件小事情。
    按照學院的安排，進的是中院的刑庭，一開始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幫忙整理卷宗，但後來不知道怎麼搞的就被調到庭長辦公室做助理。
    再後來他偶爾會帶著正式員工的名牌冒名頂替去二看送送達回證。
    送送達回證的時候被調戲是很正常的，負責送送達回證的老師一直跟他強調要凶一點，然後對他們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好了。
    木辰送的比較多的是搶劫犯，搶奪犯，盜竊犯，也送過殺人犯，強奸犯。不知怎麼搞得木辰覺得他們都挺隨和的。
    給木辰留下最深的是一個剛成年沒幾個月的吸毒強奸犯，也是一個同性戀。他的戀人比他要大十幾歲了，這次會進來就是被所謂的戀人坑進來的。
    在簽字的時候他嘴巴就沒有停過，一直就在調戲自己。
    口氣很平靜，是真的風輕雲淡的那種，好像判決書上麵的有期徒刑十五年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他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而那個青年的姓就是龍，他是唯一一個用繁體字簽名的。那張簽名後來被整個刑庭傳閱，看到的沒有一個不誇他字大氣漂亮的，有的幹脆說裱起來就可以掛牆上了。
    王阜走進訊問室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兒頭疼，這原告家裏的老太太敢豁出去大鬧派出所，這被告家的可以直接打電話給局長很順利的同意辦理取保候審的手續。
    左右不是人的隻有他們這些在一線的小民警。
    “我們接下來要對你進行一些例行的詢問，你要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
    對麵的人沒反應。
    王阜眼角一跳，據說木辰這段時間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莫不是傻了呆了癡了吧？
    “砰砰”敲了一下桌子。
    木辰看了他一眼，“對不起剛才沒有聽清楚。木辰，無曾用名，198X年9月11日，戶籍所在地是古川，現在居住在鳳凰別墅區B區，法學碩士，未婚，工作單位是涵眾律師事務所，政治麵貌是黨員，之前沒有受過刑事處罰或行政處理。”
    一下子就把例行問題的答案都回答出來了。
    法學生，學的就是這個，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都是放空的感覺，讓人有種他隻是人坐在這裏，心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的感覺。
    “我們還沒開始問，接下來我們問一個你答一個就好了。”
    “好。”
    王阜和孟昭交換了一下眼神，覺得有些棘手。
    之前在犯罪嫌疑人間傳過這樣一句調侃的話，“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現在是禁止對犯罪嫌疑人進行刑訊逼供的，像木辰這種本身就是從事法律職業的人，很懂得如何鑽法律的空子。他們也不是白癡，他們也有自己的法子，但問題就是，要讓木辰說到哪一個程度？
    “恩，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
    木辰收回了不知道盯著哪裏的眼神，看著桌子，很坦然的回答，“同性伴侶。”
    “戶口本上是因為我入他的戶口，我父母去世，家裏就我一個。我們兩個在一起之後就改了。”
    “你對我們以“過失致人死亡罪”起訴你，有什麼異議？”孟昭盯著木辰的眼睛看，但是他想施加在木辰身上的逼迫感對木辰完全沒有影響。
    “我承認程明的死和我有直接聯係，但是我不認罪。我那個時候投擲物品是出於一種本能，而且時間是半夜地點是臥室。我那時候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處於無意識狀態。我是聽到程明的聲音後才醒過來的。我沒有想過要殺人。我那時候無法預見自己行為會引起的後果。”
    “……”我去，孟昭覺得膝蓋中了一箭。
    感覺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是你到底弄死了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