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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槐最近有了一個新發現:
仆人懷揣著幾顆顏色各異的玻璃珠,在青魘麵前顯擺:“青公子,你看,我這幾顆五寶鋪淘的,稀罕吧。”
青魘仔細打量,兩顆“小貓眼”,五顆“玲瓏兩色”,一顆“奶綠仿翠”,嗬,也沒什麼了不起。他揚起下巴,孤傲道:“你等著。”說完回屋,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首飾盒,盒子粗劣,沒有亮漆,更沒有回扣,像是半成品。
青魘把蓋子打開,盒內色彩斑斕,有珍珠、玉珠、禪木珠和玻璃珠。——仆人佯裝驚訝,青魘的下巴便抬得更高,揚揚得意道:
“如何?”
仆人故作困擾,看看自己的貨色,抖抖荷包,用手指攪合攪合,把藏得最深的一顆“金龍眼”掏出來。——金龍眼,其實就是琥珀,中間一隻大蜘蛛,張大八隻毛絨絨的腳,遠看真的很像金色的眼瞳。
青魘愣了一下,低頭瞅瞅自己收集的小玩意,用細長的手指拔拔,似乎沒有找到更漂亮的,他有些落寞,黑眼睛潤亮潤亮,巴巴的望著仆人。
仆人憋笑問他:“怎麼樣,嗬嗬,厲害吧~”
青魘緩緩點頭。
仆人又問:“想要嗎?”
青魘遲疑一下,原來對方要與他交易,這可是一個好寶貝啊!他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馬上鎮定下來,故作沒興趣,把臉別開:“不想。”
“這樣啊,很便宜呢,隻要五十兩銀子。——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啊~”
“別!”青魘上當了,“——你且等等!”
在京城,一頭成牛二十兩,一隻雞五兩,這顆珠子值兩頭牛!兩隻雞!——五十兩買一顆琥珀,而仆人一個的俸錢卻隻有三兩,明擺著是騙他,但青魘一點也察覺不出來,他心急如燎的跑進屋子裏,四處收刮,終於把他的僅有的三十兩拿出來。
劉管家每個月初都會派人送來一百兩的“賞銀”,有時候仆人會覺得不值得,按房室大小分配,杜夫人五千兩,落到霜瑾這也有一千兩,憑什麼青魘隻有一百兩?就跟打發叫花子似的。
——錢少,沒錯,但不妨礙仆人來青魘這坑蒙拐騙。
“這麼少?——你給誰啦?”仆人根本不懷疑青魘裝窮,肯定有誰趕在他之前出手了!
“嗯•••筱雲前日生辰,所以隻剩三十兩了。”青魘放低音量,也覺得沒錢很慚愧似的。
“媽的,”仆人叫罵,捏住荷包凶惡道:“我怎麼不知道她一年有三個生辰?——青公子,拜托你多長長心眼吧。——媽的,算了算了,三十兩便宜你吧!”
一丘之貉,但這個仆人以為,自己好歹還有個東西以物詐錢,那個筱雲如何,一句生辰,哦,青魘就送她幾十兩。——他看著這個缺心眼的青公子就來氣,把珠子丟給他,拿著錢就去找丫鬟筱雲算賬!
季子槐站在側牆,牆上有一個四方小窗。早聞青魘被仆人踩在頭上,一直不曾相信,那可是青魘啊!——就在季子槐準備去這些仆人麻煩時,他看見了一幕意想不到的畫麵:
那個囂張的男人很安靜,專注的盯著石桌上的金色琥珀。淺淺的金光映出來,像一瓣碎片,很挑剔的落在他唇上。
隨後青魘趴在桌麵,獸耳翹起來,仿佛很開心似的,不含多餘雜質,沒心沒肺的笑著。
一個人的笑容能有很多含義,見識過太多,現在隻能在孩子身上發現幹淨真摯的笑容。——如今季子槐卻在青魘這裏發現了。
也許他們都錯了,青魘不是傻,是太鈍了。大手大腳,一臉冷漠,但是心特別鈍,任何人去作弄他,欺負他都沒有關係。季子槐算計了這麼多,到頭來,一顆玻璃珠子就讓青魘開心成這樣。——可笑!
季子槐忽略青魘,青魘就不來找他,他們也就這樣了。——直到現在,他都還在等青魘解釋,等他求饒,等他來索求自己的愛。——可結果,青魘該吃吃,該睡睡。鈍成這樣,什麼都不明白,真的敗給他了。
“青魘。”
“•••”
一個合適的機會,季子槐準備跟青魘好好談談。但是青魘的表情著實惹惱人,就像見鬼一樣驚慌,滿臉蒼白。
季子槐鎖緊眉頭,輕聲詢問:“為什麼躲著我?”
“•••”
青魘把自己的臉擦擦,他剛在後花園練拳腳,沾了不少土屑。——風度,儀容,季子槐很計較這個,在季府每個人都打扮得光鮮亮麗,唯有他。
——泥和著汗漬糊了一臉。他不知道有沒有幹淨,傻乎乎的問:“還髒嗎?”
季子槐無奈的笑了,伸手要給青魘擦幹淨。
“你等等——”青魘退幾步,手上全是汗。他隻能用衣袖,不停的抹,抹得臉都紅了。
季子槐上前一步,笑道:“青魘,你自己看不到,讓我幫你•••”
青魘再往後退幾步,他難堪的說:“不好,會弄髒你,我自己來。”
季子槐愣一下,詫異道:“弄髒我?”末了,輕笑道:“不用擔心,我根本不介意。”
聽見對方的話,青魘的手頓一下,但是眼裏沒有任何情緒。
季子槐曾經跟一個仆人說過:“青魘邋邋遢遢,就跟乞丐似的,難道季府虧待他了,你們一個兩個都是飯桶,叫他洗幹淨穿戴好了再出門!免得丟季府的臉!”——青魘的聽力驚人,那樣的咆哮聲不可能忽略。
“還髒嗎?”
“不髒了。”季子槐無奈,隻好哄哄他。
青魘點點頭,轉身朝“潤風閣”的方向走去。
在季府,恐怕沒有誰能不用跑的跟上青魘的快步競走。季子槐趕緊追上,喘著氣,還擠眉弄眼的問:“青魘,你這是去哪?”
“沐浴更衣。”青魘的表情很冷漠。
“我們一起?”
青魘聞言,朝旁邊看一眼,兩人對上視線,季子槐有些狼狽,但風流依舊,還拋個媚眼過來:“怎麼了?”
“•••”
“莫非你怕?哈哈,放心,老爺我可是憐香惜玉得緊~”
話說到這個份上,青魘怎麼可能不明白這是季子槐在“示好”。——為什麼?突然覺得他也不錯?
青魘鈍鈍的心又疼了一下,他難受的看著季子槐,眼裏全是破碎的什麼東西。
青魘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季子槐這樣的人。能很輕易的把人推下山崖,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什麼,而且不止一次。——他覺得自尊心很受挫,自己這樣高傲的一個虎妖,剩下的菱角差不多都給季子槐耗沒了。
一點點的被磨碎,隻剩虛弱和失措。——等耗得青魘一點也不害怕了,甚至敢勇敢麵對的時候,季子槐又貼上來,對他幾句甜言蜜語,哄著笑著,眼裏充斥著愛意。
嗬,青魘無奈的想:難道他真的是鐵打的?——就算是妖精,就算是威風凜凜的老虎,把心挖出來看看,其實也是肉做的啊•••
——季子槐的笑容慢慢僵硬,當他發現青魘眼膜有些濕潤,才恍然明白,似乎他對青魘“很鈍”的以為出了差錯。
青魘的怒火在燃燒,燒到一半,化為雙眼的死寂。他沉下雙眉,狠狠的冷笑道:“季子槐,你真是個貪婪的凡人——”
季子槐僵愣著,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甩袖離開,把他的那些“隻需要勾勾手就會跑過來”的自信粉碎。
•••為什麼。
•••為什麼!
這些難以置信一點一點刺進心裏,針紮似的疼,讓季子槐自食惡果般,良久不散。
霜降將至,一陣陣的寒風襲來。
這一年的京城,比以往的要冷。冷進肺腑中,化成一粒粒,澆蓋在血肉上,遮掩了腐爛的腥臭味,卻凍得人連呼吸都覺得痛。
·········································
他們不是沒有緣分,但就是差這麼一點點。大家各自轉身,咫尺天涯的距離•••
青魘回到“潤風閣”,丫鬟筱雲送來一份信。一看署名“趙懿軒”,他一掃陰霾,腦仁燒似得火漲起來。
“你喜歡趙王爺啊。”
“胡說!”
筱雲一個白眼:“那你臉紅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