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這裏還是和以前一樣。”
    進了尹昊天的辦公室，韓以陌冷靜的環顧四周一圈，發現了自己的位置，隨意坐在那裏點燃煙。
    尹昊天尷尬的不知該說什麼，他怎麼會忘了，韓以陌的第一次就是在這裏的沙發上失去的。
    沒有鮮花，沒有情話，沒有愛意，甚至沒有疼惜，仿佛是應當的。
    那時韓以陌在自己身下雙目含淚，眉頭微皺，他說：“昊天。。。我疼。。。”
    自然是疼的，從小被寵到大的韓少根本就不知道疼字怎麼寫，而自己沒有一絲心軟反而下手更重。以後，無論是何時，無論是遭遇到任何事，韓以陌從來沒有那樣委婉，謙卑的說一句，昊天，我疼。
    以陌，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對於一個毫不憐惜你的人，喊疼根本毫無意義，日後也懶得說了。那些時光，隻有韓以陌一個人在深深淺淺的煎熬不息吧。
    現在，眼前的韓以陌依舊有著精致的容顏，淡漠的氣息，隻是過早的爬上了妥協的印記。
    你的美好，自己從來不自知。
    “尹少，有些話我一直想和你說。”韓以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戶麵前。
    “你說。”尹昊天暗自握緊拳頭，裏麵有些微濕。
    “其實都在心裏打了好幾遍草稿了，可真要讓我說，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韓以陌歎了口氣。“我這個人真的是隻會把話藏心裏。”
    “你說。。。”尹昊天有些哽咽。“我慢慢聽。。。再亂也沒關係。。。”
    從沒想到韓以陌最先開口的是這樣的話，不是咒罵，不是抱怨，不是哭訴。在受了那麼多傷害的人，還是學不會用語言來攻擊自己，這樣的人何其善良，躲進自己內心的小小世界裏，自己當年怎忍心將其打碎。
    “很早的時候，我便知道有另一個自己，放蕩不羈，隨心所欲的說和笑，除了冬天下雪的時候，其他時間都在轟轟烈烈的享受著。
    到現在為止，我最幸福的時光，是那些奶奶住院，我將公司給你打理的日子。那時，我尚不自知，每早每晚與你親吻，你擁抱我的一瞬間我想到一個詞，細水長流。
    多奇怪，不是白頭偕老，是細水長流。也許，那時早有感覺，不過是不願捅破那層紙，捅破了就回不去了。
    你那時做的事，說的話那麼多漏洞，我不傻，是不說。
    那時，我告訴自己，等再過一段時間，再給我點時間，那時的自己多貪心啊。害怕自己年老色衰，害怕日後一個比我更乖巧，更甜美，更年輕的人取代我在你身邊的位置。
    我對我自己說，會過去的，等這一切過去，我會在事業上幫助你，我會照顧你，我會對你好，我會陪你去很多地方，我會好好愛你。哪怕日後有一天，真有一個人走進你心裏，站在你旁邊，你也會在某個時刻想起，以陌做的飯好吃，以陌煮的咖啡好喝，以陌會一遍遍的撫摸我的胸口，以陌無論多累也總會堅持送自己去公司，以陌陪我去過那些地方。
    可是你終究沒給我這個機會。
    當你第一次把我送給別人糟蹋，你在旁邊笑，我眼前仿佛出現了一道門，跨進去就不一樣了。我跨進去，卻忘記了關上那扇門。
    隨後，你身邊有了Alan，我卻因為Alan的緣故再次受到你的羞辱，那段時間我自殘的厲害，同樣的疤從來沒好過。醒來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死，睡著前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什麼我還不死，每天就在死與不死之間徘徊。
    什麼是愛？怎樣才是愛？
    真正能撐著我活下來的是哪天早晨，你穿著我19歲是第一次見你的西裝，我相信時間又和我開了一個錯位的玩笑，你還記得你說了什麼話麼？你說，以陌，等我回來。
    看，那麼傻，一句等我回來，我卻理解成，等我，我會回來。
    然後你再也沒回來，Alan在下雨的夜晚惡狠狠的對我說[昊天說討厭髒的人，即便是不可抗力的原因]，那時我便知道，你不會再回來了。
    我靠著那麼長時間的自我暗示碎了，但是我需要一個新的，一個新的就行。夜對我說，以陌，我等你的好消息。”
    掐掉燃盡的煙，韓以陌看著尹昊天。
    “你恨我，不，是把我父母的恨轉嫁在我身上，我父母出車禍的那晚，因為生存欲望猛打了方向盤從而撞上旁邊的車，車裏坐著你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件事沒人知道是因為你弟弟是私生子，他母親是陪酒女，一夜風流債而已，你父親遮醜都來不了了。”
    尹昊天感到呼吸有些急促，“你怎麼知道的？是誰。。。是誰告訴你的？！”
    “你疼你弟弟想報複我，想讓我一無所有，你和我說啊，我給你啊，我將我的公司，財產全部給你啊，你何必踩碎我的心，何必讓我的愛變成報複的陪葬品。”
    尹昊天驚慌的走過去抱住韓以陌，“以陌。。。別說了。。。我會對你好。。。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看，所有的事都是預先得到上帝默許的。
    在心裏的分量有多重，報複的傷害就有多大。
    那些被仇恨浸泡的時光，那些為準備報複而寂寞的煎熬，那顆恨不得讓韓以陌去死的心，欠下的豈止是一條命。
    撥開層層迷霧，看清最初的真相，最後也隻是換來內心一句沉沉的歎息。
    啊。。。果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