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來得很早，宮中的花園早已沒有了任何鮮活的痕跡。一個侍女裝扮的女子悄悄從安靜得宮殿中走出來，最後去了收藏書籍用的書庫。
    房間裏唯一的光亮來自女子手中的燈籠，她站在角落裏，不時朝著門口張望，臉色焦急。
    月上中天時，木門終於發出了輕微的聲響。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女子急忙走上前去：“洪麟。”
    “王後娘娘。”小心的攬住臉上還有未幹淚痕的女子，問：“娘娘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嗎？”
    王後結結巴巴道：“洪麟，你真的······殺了我哥哥麼？”她哥哥背叛了殿下，可那依舊是她的哥哥。
    娘娘知道了？是殿下說的吧。洪麟安慰似的拍拍王後的背，道：“娘娘放心。”他背叛了殿下，因為他在要處決那人時，聽那人提起了王後。
    洪麟心軟了，他不想讓王後傷心。隻是這麼一來，他就隻有，讓殿下傷心了吧。
    “洪麟的意思是······”王後靠在他懷裏，帶著期待問：“你放了我哥哥？”
    洪麟點頭，抱著王後的手慢慢鬆開。他看著王後的眼睛，正色道：“娘娘，洪麟該死。”明知道那人想要對殿下不利，洪麟還是放他走了。他走後，殿下的處境會更難。而洪麟，沒有理由去對殿下說謊，說他親自手刃了王後的哥哥。
    “娘娘，日後，請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洪麟？”涼意襲來，王後哆嗦著問：“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洪麟已經不配存活於世了，娘娘。”沒錯，他馬上就要去麵見殿下，向殿下稟告實情。就是殿下立即要他死，他也別無二話。
    “你，你要對殿下實話實說？”王後慌張的拉著洪麟，不解道：“洪麟，你別犯傻了。殿下他，他不會放過你的。”
    “娘娘？”洪麟將視線從王後身上移開，道：“娘娘就沒想過，您的哥哥一旦回到您的故鄉，殿下的處境，會有多麼艱難嗎？”
    王後愣住。她確實，沒有好好想過。
    “娘娘，我們的關係，殿下已經知道了。”
    “嗯，他也對我說過。”
    “可是娘娘，殿下並沒有為難我們。”
    “所以呢？洪麟你到底想說什麼？”一向優雅端莊的王後變得歇斯底裏“你後悔了？後悔和我在一起？你想回到殿下身邊？”
    “娘娘，請您冷靜。洪麟的確是後悔了。”後悔不該辜負殿下，不該背叛殿下。“可是洪麟，並沒有後悔與娘娘在一起。”
    “寶塔，我選了你。”在殿下和你之間，我最終選了你。而殿下那裏，我隻有一條命可以去還。
    這是洪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不是王後娘娘。
    女子站了一會，放下拉住洪麟的手。
    留不住，她就知道，這個人，她永遠都留不住。
    這一世的樸勝基和王祺上一世的樸勝基沒有太大差別，一樣心狠手辣，行事果決。也許兩者唯一的差別就是，上一世的樸勝基選擇毀滅，這一世的樸勝基愛得大膽。
    他把特定的盒子擺到王祺麵前，王祺示意他不用打開。那裏麵裝著王後哥哥的首級。
    上一世也是這樣，王祺把任務交給洪麟，卻暗中召見了樸勝基。
    “若是洪總管下不了手，那麼愛卿就替孤王斬草除根。”
    樸勝基問他是不是也要處決洪總管，王祺搖頭，洪麟，他怎麼舍得？哪怕洪麟對他千百次的背叛，那時的王祺，也依然在等洪麟回心轉意。
    可是他，等到死，也沒等到。
    沉默。王祺不說話，樸勝基自然也不會開口。
    許久，王祺輕聲道：“勝基，你做得很好。”
    “殿下······”目光看到王祺泛白的臉色，樸勝基遲疑了一下，才問道：“殿下，要如何處置洪總管？”
    洪麟置殿下的安危於不顧，事到如今，殿下還要原諒他，放過他嗎？
    嗅到空氣裏微微的血腥味，王祺問麵前低頭的人：“你又負傷了？孤王讓太醫來給你看看。”
    樸勝基闔上眼睛，苦笑。這個時候，殿下還想把洪麟的事含糊過去嗎？好，隻要是殿下想的，他樸勝基，絕無怨言。
    “一點小傷，不勞殿下費心。”
    “······”什麼時候開始，他對自己說話這般恭敬冷漠？他隻是，擔心樸勝基的身體而已。
    “殿下，微臣告退。”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但是殿下若想留下亂臣賊子，那便留下吧。關他樸勝基什麼事呢？殿下才是這個國家的君主，君主說的話，身為臣子的樸勝基，沒有理由違抗。
    王祺坐著，樸勝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他嘴唇開合，無聲的喊了兩個字：“勝基。”王祺想留下他，讓太醫過來給他看看。可樸勝基，毫不在意。
    不禁揚起嘴角，笑得顧忌。孤王，不會是錯過時間了吧？
    叫來內侍，王祺道：“你讓太醫去給樸副總管看看，不必說是孤王的意思。”
    內侍剛走不久，王祺便等來了洪麟。老實說，王祺很驚訝。因為上一世，這個夜晚洪麟未曾出現在他麵前。
    咳嗽一聲，王祺問：“洪麟這麼晚到這裏來，可是有什麼事？”
    “殿下身體不適嗎？可讓召見過太醫了？”殿下的臉色不好，還在咳嗽。洪麟皺眉，夜裏嚴寒，即使在屋子裏殿下也該多穿件衣服。不過很快，洪麟便意識到，他再也沒有立場，這樣關心殿下。
    “孤王無礙。”王祺止住咳嗽“洪麟，你來找孤王可是有話要說？”
    怎麼？難道你在放走意圖謀反之人後，來對孤王說，你已經順利完成使命了嗎？
    “殿下，洪麟辜負了殿下的希望。”洪麟跪著，道：“洪麟未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務，甘願以死謝罪。”
    “哦？”王祺的聲音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洪麟是因為被對方察覺，未能得手？還是，你······”
    “是洪麟故意，放在了王後娘娘的哥哥。”
    宮殿裏的燭火明明滅滅，王祺坐在宮殿中央，身影格外孤獨。
    上一世你選了王後，這一世也是如此。洪麟，就算你對孤王沒有愛，難道就連臣子對君主的忠誠也沒有嗎？
    你知不知道你放走了什麼人？那人，想要將孤王推翻也無所謂是嗎？
    以死謝罪？這句話，你說過太多次了。可你告訴孤王，殺了你有什麼用？你說，殺了你又有什麼用呢？
    “故意？洪總管可知道，你的話對孤王來說，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