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大驚失色，強撐著坐起來，結結巴巴問“殿下？殿下您在說什麼？”
    殿下知道了？殿下終究還是知道了。也是，殿下聰慧過人，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呢？殿下，您會殺了洪麟？還是殺了臣妾？
    “孤王問王後，王後可是喜歡洪麟？”你還要孤王問什麼？自然是問你，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了洪麟。而洪麟他，是不是也喜歡你，背棄了孤王？
    王後跪倒在地，發絲散亂。她悄無聲息地流著眼淚，道：“請殿下處罰臣妾，是臣妾愛慕洪總管，不關洪總管的事。”
    “王後又何必如此呢？”怎麼會不關洪麟的事呢？若不是兩情相悅，隻靠一個人，有什麼用？
    “殿下，臣妾對不起殿下。”
    王祺扶王後起身，笑得苦澀“王後沒有對不起孤王。是孤王對不起王後，冷落了王後這麼多年。”上一世也是這樣，這個女子，把一切罪過攬到自己身上，直到洪麟說：“殿下，罪臣愛慕王後。”
    夠了，上一世的雷雨夜，王祺已經不想再經曆一次。
    “王後休息吧，孤王先走了。”
    王後癱坐在地麵，沒有力氣站起來。洪麟明明是殿下最喜歡的人，殿下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王後想起她在自己故鄉聽過的話：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殿下，早已明白至此。她倒是看不透了。
    “殿下。”見王祺出現在寢宮附近，門外的內侍連忙迎了上來：“殿下，洪總管等您一早上了。”
    洪麟？王祺停住腳步，思考今天該不該去見他。他怕會想起更多上一世讓人並不會愉快的記憶，他怕會動搖，即便到了現在，王祺也不得不承認，洪麟這個名字，仍舊會牽動他的心。
    “讓他到花園來找孤王吧。”既然躲不過，那就隻好換個地方。他聽內侍說，偏殿裏的人昨夜睡得很晚。現在還太早，不要吵到那人比較好。
    清晨的花園很安靜，而今秋天已近末尾。花園裏落葉滿地，還來不及清掃。王祺立在湖邊，身後跪著洪麟。
    洪麟將王祺賜給他的劍捧在手裏，道：“殿下，請殿下賜死微臣。”
    你們是怎麼了？一個兩個，要孤王賜死你們？你們可知道，人活一世，多麼不易。
    “洪麟何罪之有？要求孤王賜死？”
    “微臣辜負了殿下的信任。”
    上一世，你也是對孤王說，你辜負了孤王的信任。可是洪麟，除了信任，其他的，你就沒有辜負過孤王嗎？比如說，孤王對你的心意。
    “洪麟說的，孤王並不清楚。”王祺經過洪麟身邊，道：“洪麟可要想清楚，比命更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洪麟，你已經背棄了最重要的東西。殺了你，又能如何？
    疾步走回自己的寢宮，王祺對守在們外的內侍道：“送一些清淡的早膳來，昨日的粥也照樣做一碗來。”樸勝基很喜歡吃的樣子。
    “對了，樸副總管醒了嗎？太醫來看過沒有？”
    “回稟殿下，樸副總管說有要事，已經出宮了。”說話的人是秋辰，他是今日當班的侍衛。
    “出宮？”一身是傷不好好呆在偏殿，居然還往外跑？王祺眯起眼睛，等樸勝基回來定要治他的罪。“他有沒有說何時回來？同行的還有誰？”
    “回殿下，樸副總管既沒有說何時回來，也未帶人同行。”樸勝基說這次行動他隻能獨自前去，人多了容易露出馬腳。所以他連一個人也沒帶。
    這家夥。
    王祺歎氣，樸勝基，你就不能讓孤王省點心嗎？
    殿下今日心情不好，早朝時冷著張臉，用膳時冷著張臉。無論做什麼，都冷著張臉。玄希站在秋辰身邊小聲抱怨，秋辰看他一眼，問他：“你是不是活夠了？”敢議論殿下，讓樸勝基知道了有玄希苦果吃。
    最後一筆落下，一副蘭花畫得栩栩如生。王祺擱下畫筆，問身邊的內侍：“洪總管還在花園嗎？”
    “是，殿下。”
    果然，上一世的洪麟，也是在花園跪了一夜。而後，王祺就心軟了。他想，心軟就心軟吧。愛一個人，本來就沒有什麼對錯可言。
    原諒洪麟一次，也原諒自己一次。
    可惜，最後的結果證明，王祺錯了。他選擇原諒別人，但他卻忘了自己同樣罪不可赦。
    “讓洪總管過來吧。”
    洪麟跪在冷清的宮殿裏，殿下一直背對他，並未回頭。畫筆在紙上勾勒出山水的輪廓，王祺淡淡問：“洪麟一直跪在花園不肯走，到底因為何事？”
    洪麟不說話，隻是一個勁的看著王祺的背影出神。殿下，真的離他越來越遠了。
    “跪了那麼久，洪麟回去吧。”
    王後說，殿下是個很溫柔的人。如今看來，確實如此。即使再難過，都不會對其他人表露半分的殿下。傷了心，也隻會獨自在屋裏彈琴的殿下。這樣的殿下，已經讓他不能再輕易靠近了。
    “殿下，洪麟有話要對殿下說。”洪麟依舊沒有起身，用著他平時對著殿下說話的溫柔語氣：“辜負過一個人，就不能再辜負另一個。這個道理，是殿下教會微臣的。”
    “微臣辜負了殿下，萬萬不能······再辜負微臣喜歡的女子。”
    “殿下，罪臣愛慕王後娘娘。”
    王祺握緊手裏的畫筆，一顆心在胸口快要炸開。艱難的呼吸，王祺執筆的手止不住顫抖起來。他問：“愛卿，你再說一遍。”
    無論是上一世，亦或是這一世，這句話，都讓他沒有絲毫辦法，假裝聽不到。
    麵前的畫已經被不斷滴落的墨染得沒了樣貌，王祺聽見身後的人用清晰的聲音說：“罪臣說，罪臣愛慕王後娘娘。”
    “罪臣愧對殿下，唯有一死。”
    好一個唯有一死。王祺不禁閉上雙眼。
    他從不知道，自己寢宮的光是這麼亮。刺得他眼睛生疼，流下淚來。
    “殿下？”洪麟就那樣跪著，等待殿下的回應。
    負了殿下的愛，怎麼能在辜負王後娘娘的心意呢？
    “王後的故鄉，女子會做漂亮的霜花餅，送給喜歡的人吃。”那個女子，也為他做過。隻是，讓他拒絕了。重新鋪開雪白的畫紙，畫筆不斷勾勒。王祺問：“洪麟呢？洪麟有沒有收到王後娘娘親手做的霜花餅？”
    “洪麟，還記得孤王以前對你說過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