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染天揚鞭，疾墨飛速消失在夜色裏。
    容月坐在穆染天身前，聞著熟悉的龍涎香。夜風呼嘯，劃在臉上有些疼，掛進眼睛裏更是有些酸澀，他沒有說話，隻是側頭避開。
    心有些累了啊。
    忽然一隻溫柔有力的手將他的頭按進一個堅實的胸膛，“現在可以哭了。”說話的聲音不複往昔溫柔，喝著風聲，讓人無從回避。
    終於隻得屈從。
    漸漸放軟僵直的身體，貼在那人的胸前，埋首，無聲哭泣。
    身前衣衫慢慢染上一片濕涼，穆染天的手將容月的頭按得更緊，卻是不再說話。
    容月趴在穆染天懷裏，漸漸昏睡了過去。
    疾墨載著兩人直接進了皇宮。
    穆染天把容月抱下馬，看著他蒼白的睡顏，還有掛在長長睫毛上的淚珠。不知道自己此刻心中是喜多一些，還是疼多一些。
    光是讓這個清高孤傲的人終於肯低頭在自己懷裏哭泣，就已經費了如此多心力。
    穆染天沒想過會有一天，他要通過傷害他的月來達到相愛相守的目的。
    可他已經別無他法了。
    如果不狠下心，將那個人深埋的痛與恨，連帶血肉，一一挖出，藥到病除。
    又怎麼能讓那人說出比恨更深的愛呢？
    將人抱進太極宮，輕輕放在榻上。穆染天轉身，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處理。
    雖然已經安排好了出戰事宜，但京都乃至大新的穩定，他還要一一交代景華。大新不能亂，更不能丟。他身為皇室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更為了那個“江山為聘”的誓言。
    容月的手卻是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聲音低低響起，有些悶悶的，“今夜相府裏，打掉戎兵暗箭的那支箭不是母親射的，是你，對不對？”
    心中掠過詫異。
    穆染天回身側坐榻前，點頭，“是。”
    容月的聲音恢複以往的冷清，“公主會死，還有戎兵闖入相府，你都知道對不對？”
    瞬間明白對方想要問的究竟是什麼。
    穆染天冷笑，“狄裘謀害自己的王妹，想要殺朕一個措手不及。按照他原本的計劃，要等到公主和親的花轎出了大新才能動手。現在公主一死，即刻就能開戰。我不過，將計就計，順便利用了你而已。”
    果然是這樣。他一直在背後看著自己。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容月的手抓住穆染天的衣角，然後借力坐起身體，一張臉白的沒有血色，但神情異常堅定，“告訴我，你知道什麼，又做了什麼。”
    穆染天迎上容月的目光。既然你問了，那就都告訴你也無妨。雙眼冰寒，語氣冷冽，“我知道你娶公主是為了報仇，所以我下了賜婚聖旨，送你去報仇。”
    “我知道徐小木是你的弟弟，所以我要徐長壽帶著他去相府看診，讓你與弟弟團聚。”
    “我知道狄裘懷疑你中符咒一事有假，所以我用長離換下了前去比劍的羅安其，不想讓你在下手時有絲毫為難，更怕狄裘拆穿你，你又會做出別的事情傷害自己來達到報仇的目的。”
    “我知道你的蠱毒尚未清除幹淨，所以我拿回了那條蠱，更找到了解蠱的方法，想要和你長相廝守。”
    容月的臉色更加慘白，穆染天的話還在繼續。
    “我知道你六月十五吐血，知道你六月十六發現小木的銅鎖確認他就是你的弟弟，知道你六月十七身體開始好轉，知道你六月十八第一次下床，”穆染天單臂緊緊摟住容月的腰，俯身逼視他，語速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冷，“知道你六月十九夜裏掀了被子，知道你六月二十接到卿欒的命令，知道你六月二十一與公主同乘一騎決定再次用劍。”
    聲音漸漸放緩，“我原以為默默守護著你報仇，待你心願已了，就可以和你重新開始。我忍著你為了報仇，迷惑狄裘，非要再次用劍。我怕你受傷，怕你為難，怕你被狄裘識破，費盡心力換掉原先比劍的羅安其。而你竟然沒有殺長離。議政殿上，數千禁軍，你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全部殺光。你竟然……沒有殺長離……”
    感受到容月下意識錯開的目光，穆染天低吼一聲，“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