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染天手中的青花瓷杯“啪”一聲碎裂。血順著他的手指蜿蜒流下。
    清脆突兀的聲音，令因容月昏迷而嘈雜起來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幾乎一瞬間，所有在場官員及家眷都離座跪下。
    “請皇上息怒！”
    穆染天紋絲不動坐在龍椅上，冷著臉，一言不發看著腳下跪滿一地的人。
    “皇上？”良久，李貴小心翼翼開口，“是不是請太醫來……”
    穆染天聞言，收回目光，逼視跪在近前的李貴，“難道沒有去請嗎？”
    “……回皇上，已經去了。”李貴冒著冷汗，微微揮手示意跪在皇上身後的小太監趕快去請。
    “都起來吧。”穆染天微不可見地苦笑一下，沉聲說道。
    原本輕鬆愉悅的氣氛，終是變得越來越凝重。與遠處，仍舊粽米滿天，歡笑不斷的河邊形成鮮明對比。
    因為太醫主唐青牽扯承王謀反一事，如今太醫院除了告假未曾前來觀賽的徐長壽外，再無四階以上官員。是以，小太監去了許久也不見回來。
    容月早已被甲五抱到了為觀賽臨時搭建的帳篷內。此刻正由常年為相府看診的大夫把脈。
    甲五打量著一臉焦急的甲一。他方才讓甲一請大夫去相府，不曾想，甲一竟是將大夫帶來了觀賽台。好巧不巧，容月就昏迷不醒，正好趕上看診。
    這個愣頭青，竟然也有做對事情的時候。還真是怪了！甲五腹誹一句，又將目光轉向容月。他看著那張慘白的臉，撇嘴，又腹誹起容月來。說了你要昏倒，還偏偏不信，非要逞強。這下可好，全天下都知道丞相府的公子是個短命鬼了。看誰家姑娘還敢嫁給你！
    “這……問題有些棘手啊！”被請來看診的蘇啟方搖搖頭，“不知宮裏的太醫大人們何時到？”
    “蘇大夫治不了嗎？”
    “公子這是中毒了。可惜，蘇某隻能看出公子的中毒之相，卻不知中的是何種毒。”蘇啟方再搖搖頭。
    “中毒？！”甲一大驚。
    “我說甲一，你先別擔心公子。我看你臉色也不大正常，讓蘇大夫先給你瞧瞧吧！公子自有大把太醫上趕著看病。”甲五挑眉，說著就一把將甲一的手腕拉到蘇啟方麵前，“蘇大夫，看看吧！”
    蘇啟方抽動下眼角，不得已伸手去為甲一把脈。甲一下意識想要躲開，卻發現甲五力氣大得驚人，根本掙脫不開。
    “蘇大夫是為老爺公子看診的，怎能為甲一這等粗人降低身份。”
    “別急呀，粗人！我看蘇大夫為你看得很是認真呢！想來蘇大夫也不是那等奉高踩低的。”甲五對著急得滿臉通紅的甲一說完，又得意揚揚問蘇啟方，“我說的可對呀！蘇大夫？”
    蘇啟方卻是沒有答話。他搭上甲一脈搏的時候就發現了怪異。雖然齊公子和這護衛的脈象差異很大，一個孱弱，一個強壯，但……
    “敢問甲一護衛，你可感覺身體有何不適？”
    甲一聞言一愣，“不適？”
    “依蘇某看，你與公子是中了同一種毒。”
    “怎麼可能？！我沒有事，公子卻是昏迷不醒。”甲一驚道。
    “齊公子因為素來體虛，所以才導致了昏迷。你可是感覺心跳加速、渾身血脈噴張？”蘇啟方答道。
    “是有一些這樣的感覺。可我以為那隻是……”因為公子的聲音太好聽了……？
    “還隻是什麼呀！”甲五揚手拍上甲一腦袋，“你不是渾身血脈噴張，有勁兒沒處使嗎？那還不趕快去尋方才那個壯漢去！肯定是那隻繡鞋的問題。”
    “這……”蘇啟方再次抽動眼角。
    “他沒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甲五一邊對欲言又止的蘇啟方說道，一邊推搡著甲一出去尋人。
    “那公子就拜托你照顧了！”甲一這次倒是配合甲五的提議，轉身出了帳篷。
    “公子中毒可深？”甲一走後，甲五正色，對著蘇啟方問道。
    “比之甲一護衛，是要深一些。雖然不至於有性命之危，但公子的心脈薄弱，如此導致血液疾速流動的毒藥，恐怕對公子身體的損傷大於常人。”
    “公子中毒後臉色蒼白，而甲一卻是一副中了春藥的模樣，也是因為這個？”甲五又是不正經地一挑眉，隨口問著。
    “額……”蘇啟方再次抽動眼角，“等等！你說春藥……？”
    蘇啟方趕忙仔仔細細又為容月把脈一遍。通常中了春藥，是會像甲一那樣麵色通紅心跳加快的反應，而齊公子卻是臉色煞白。是以，他壓根兒沒有往那方麵想過。又先入為主地，忽略了甲一中的最有可能的一種毒藥——春藥。
    “或許是春藥，沒錯。”良久，蘇啟方鬆開容月的手腕，說道。
    “蘇大夫確定嗎？”甲五沉聲問道。
    “應該錯不了。齊公子因心脈虛弱，所以中了春藥並未有通常的反應。隻是加劇了心髒負荷，導致周身血氣不足，導致昏迷不醒。”蘇啟方解釋道。
    “那就請蘇大夫對症下藥吧。”
    “這……”蘇啟方卻是露出難為之色，“能解春藥的藥方，自然是……”
    “也對！”甲五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就請蘇大夫對此事保密吧！畢竟丞相家的公子中春藥昏迷這種事情，說出去也不好聽，不是？”
    “那是自然！”蘇啟方點頭，他原本也不想生事端，惹麻煩。
    甲五做一個請的姿勢，“丞相那裏，我自會說明。趁太醫還沒有到，蘇大夫請便吧。”
    聞言，蘇啟方打量一眼甲五，收了藥箱就匆匆離去。
    蘇啟方走後，甲五幾步走到容月床榻前，看著昏睡不醒的人輕輕搖頭。動不動就暈倒昏迷，還真是弱不禁風。他看了一陣，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藥丸放入容月口中。
    “齊公子就在這個帳裏，王太醫請吧。小的還要去回皇上。”帳篷外傳來太監的聲音。
    甲五聽見響動，幾步退到帳門前。
    王廖掀開帳簾，就看到一個鐵麵護衛立在麵前，嚇了一跳！他神色略不自然地問道：“不知齊公子可是……”
    “不是！”甲五挑眉打斷王廖的話，“我穿成這樣，怎麼會是丞相的兒子！”
    王廖瞬間語塞。
    “公子已經沒有大礙了。你……”甲五打量幾眼王廖，“你，看起來就一副庸醫的模樣！還是趕快走吧！”
    “大膽！你竟敢辱沒朝廷命官！”王廖終於忍耐不住，大吼一聲。
    “公子還在休息，你就在此大聲喧嘩，不是庸醫是什麼？”甲五撇嘴，滿眼鄙夷。
    “你——”
    王廖話剛出口，便被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打斷。
    “你退下吧，王愛卿。”
    穆染天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帳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