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內，穆染天麵無表情地看著跪在身前的憶丹。
    “你說的，都是真的？”
    “屬下，也隻是猜測。”
    憶丹不敢抬頭，她沒有完成主公的命令，對公子在自己的保護下變成這樣更是愧疚。
    “不。他沒有恢複記憶。”
    穆染天輕輕撫摸容月蒼白的麵頰，目光裏的溫柔和聲音中的冷厲無情，形成最鮮明的對比。
    他的薄唇幾乎未動，從齒縫中吐出濃濃殺意。
    “給朕查，是哪幾個人胡言亂語。”
    “是。”
    憶丹點頭，然後消失在夜色裏。
    穆染天來回撫摸手中近來越發清麗俊秀的臉，冰冷如寒玉的觸感，真的讓他心疼和無奈。到底要怎麼做？怎麼做，才能救你？
    “白九。”
    “臣在。”
    “研究的如何了？”
    “毫無進展。”
    “茶無遺呢？”
    “還沒有醒。”
    “……”穆染天緊緊皺著眉，心裏的狂躁與絕望，前所未有。
    “放他走吧。”白九單膝跪下，平靜看進穆染天渾濁的眼睛，“他活著，也不會接受陛下。不要再執著了。”
    “不！”穆染天低沉嘶吼一聲，又恢複平靜，冷冷說道：“管好你白組的手下，不要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臣遵旨。”
    白九起身，轉頭離開。茶無遺說的孽緣二字，果然不錯。表麵溫和順從，實則清高孤傲、堅不可折，想要征服擁有這樣的人，還真是……
    容月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他睜開眼，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並不在太極宮了。這間屋子，明顯小了許多，一眼就可以看到全部。
    這是哪裏？
    算了，哪裏都一樣。隻要不是太極宮，沒有穆染天，自己在哪裏都好。
    努力坐起來，走下床，在桌邊坐下。剛拿起茶壺，準備倒杯水喝，就聽到一個清脆明亮的聲音在耳後響起。
    “哎呀！公子你醒了。”咚咚幾步，一個少女跑到容月麵前。先是瞪大眼睛看了容月一眼，然後又“哎呀”一聲，奪過容月手中的茶壺，“公子要喝水，奴婢來倒就可以了呀！”
    容月一時，有些適應不了如此活潑的人，呆呆坐著，任由人將自己的手攤開，放一個茶杯在裏麵，然後又輕輕將手指合攏，握住杯子。
    “奴婢叫白靈，以後就由我來照顧公子了。還有……”白靈撅起嘴，表情落寞一下，“憶丹姐姐她讓我和公子說句‘對不起’。公子喜歡的那隻鳥兒……”
    “我並不喜歡那隻鳥兒，死就死了吧。”容月打斷白靈的話。白靈應該是憶丹的妹妹吧，可這性格，還真的太不像了。
    “公子餓了吧。晚膳想吃什麼呢？”白靈轉轉眼珠子，抿抿嘴，錯開話題，“禦膳房一共七位主要掌勺的禦廚，王師傅的燒鵝最香脆，李大師傅的黃金醬蹄膀最肥嫩，李二師傅的……”
    “隨意吧。”容月再次打斷白靈的話。這些東西，他都不能吃，或者說先前穆染天都特意囑咐不讓他吃，如今……果然是……
    “啊？”白靈顯然不能相信，會有人對美食沒有興趣，她撅著嘴，嘟嘟道：“公子，這些可都是外麵吃不到的美味，你嚐過就知道了。能來伺候公子，小靈兒很是開心了許久。覺得借著公子的光，終於能夠吃到許多許多好吃的。公子怎麼一點不開心？不然今日，先從王師傅開始，可好？然後每日換一位師傅，天天有好吃的，還能花樣風格口味，都不重。”
    “好。”容月無耐點頭。這個白靈，是他最不擅長應付的性格，活潑跳脫，天真可愛。或許她不是穆染天的屬下，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
    白靈聞言，開心一笑，轉身跑出房間。
    “餓肚子最難受了！公子稍等，奴婢很快就回來！”
    漸漸遠去的叫嚷聲中，容月無耐搖頭。他真的隻想，安安靜靜，過完餘下三個多月的時間。為什麼，這麼難？
    不過多久，白靈像模像樣地指揮著一眾宮女太監回來，很快香氣逼人樣式豐富的飯菜擺滿整張桌子。
    “公子。”白靈笑嘻嘻來到容月麵前，一把抽走他手中的書，插入一雙筷子，“該吃飯啦——！”
    容月還未來得及收回看書的目光，此刻愣愣瞧著手中一雙筷子。還真是，他不擅長應付的跳脫啊。
    “公子，吃這個。”白靈站在容月一旁，不停為他夾菜，“嗯，還有這個！哦，那個也不錯……”
    麵前一座食物堆成的小山，簡直要將容月淹沒。白靈依舊沒有停手，自顧自地為他夾菜。
    “噔”，是瓷碗撞擊大理石桌麵發出的聲音。
    “我吃飽了。”容月無視白靈詫異、略顯委屈的目光，站起轉身，出了屋子。
    那麼熱情活潑，無邪童真的人，他看著，隻覺刺目。不想再習慣什麼，因為不知道哪天又會變了，即便不在乎，習慣的改變總是痛苦到令他絕望。
    這皇宮裏的一切，都不屬於他。
    不想在意過去，更無所謂想不想起以前的事情。就算曾經相識，也改變不了什麼。想起過去，就能接受穆染天嗎？自己就能長命百歲嗎？都不能吧。
    “公子，外麵還是很冷的。”白靈拿著狐裘披風替容月披上，轉到他麵前一邊係著帶子，一邊說著，“今天的月亮好圓好大。明日就是十五了。春祭一結束，就要開始一年的耕種。這可是新朝開國以來，第一次耕種。皇上十分重視呢！百姓往後一年的生活，就靠春耕了，希望是風調雨順的一年啊！”
    “嗯。”容月拉緊披風，輕點下頭，“我也希望。”
    “祈求是風調雨順的一年，這樣就能有好吃的，吃都吃不完。”
    容月側頭，看著白靈閉眼仰麵祈禱的樣子，歎口氣。他還以為是個多心懷天下的丫頭，原來隻是饞嘴罷了。
    “明日少幾個菜吧，吃不完都浪費了。其他的，都隨你。”柔和如水的聲音，緩緩流淌的語調。
    白靈睜開眼，驚喜地望著容月，一張嘴咧地老大。
    “謝謝公子！奴婢就知道，公子你，也是嘴饞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