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黎迷迷糊糊從顧辛床上爬起來的時候還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他不是在顧老師家沙發上睡著了嗎？
    環顧了四周一圈，舒黎才發現這是顧辛的房間，床頭上還丟著高二化學的教案。
    旁邊的書桌上放著相框，是顧辛抱著顧年的照片，照片上的顧年小小的一團，笑的傻嗬嗬的坐在顧辛的懷裏，而照片上的顧辛似乎是少年時期，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好像很嫌棄懷裏的顧年。
    光著腳下了床，腳掌的觸感是軟軟的茸毛地毯，舒黎拿起書桌上的相框認真的看著少年時的顧辛，不自覺得微笑起來，他有一種置身於顧辛年少時的滿足感。
    舒黎能想象的出來，顧辛抱著顧年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心裏其實有多開心，隻是麵上很不情願的樣子，不然他怎麼會把這樣的照片放在房間裏。
    房門被推開，顧辛低沉溫柔的聲音在舒黎身後響起：“這個是小年兩歲的時候照的。”
    舒黎瞬間有一種被抓住的感覺，慌張的放下相框，紅著臉不敢看顧辛：“我不是，故意，亂翻的。”
    顧辛溫柔的摸了摸舒黎的頭，笑意都染到了眼角：“你這一覺睡的挺久的，都晚上了。”
    舒黎點點頭，柔軟的頭發磨蹭著顧辛掌心，顧辛也忽略他那些小別扭，語氣依舊溫和：“餓了吧，下來吃飯。”
    聽見吃飯的舒黎眼睛亮了一下，除了玉嬸，他最喜歡吃的就是顧老師做的飯了。
    吃飯的時候舒黎依然是沒精打采的，吃的平時也要少些，顧辛知道舒黎心裏還沒緩過勁來，也沒勸他多吃點，想著吃完飯把舒黎送回家。
    吃過飯顧辛給了舒黎一罐子糖球讓舒黎在客廳看電視，然後去廚房洗碗了。
    等顧辛收拾好再出來看舒黎的時候，舒黎正抱著糖罐子一臉緊張的看著電視，電視上播的是舒黎喜歡的動漫，正演到主人公被反派抓走了，顧辛的目光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笑意盈盈的看著沙發上的舒黎，這樣真的挺好的。
    顧辛走過去，在舒黎身邊坐下，陪舒黎把這一集看完才說要送舒黎回家，舒黎臉色有點不好，主要是想到回家意味著要見到舒若，舒黎的心情就好不起來。
    但他總不可能這麼賴在顧老師家裏，媽媽會擔心的，而且也會給顧老師添麻煩，所以就算是再不願意回家，舒黎也還是乖乖的收好東西跟著顧辛下樓。
    下樓之前顧辛怕舒黎會冷，還特意給舒黎圍了自己的圍巾，舒黎把毛線帽扒拉好遮住耳朵就跟著顧辛下了樓，顧辛去車庫拿車，舒黎就蹲在樓下等。
    開車路過小公園的時候，舒黎盯著小公園的眼睛都直了，等到看不見了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這些顧辛都默默的看在眼裏。
    因為舒黎住的小區外來車要登記，舒黎嫌麻煩，就沒讓顧辛像上次一樣把車開進去，顧辛把車在小區外停好，然後下車，舒黎一臉不解的看著顧老師。
    顧辛笑了笑，解釋：“我送你進去。”
    兩人並肩進了小區，舒黎圍著顧辛的圍巾，呼吸之間全是顧辛的味道，心思不由得就飄遠了，路上一直盯著顧辛的手看，想著牽上去該是什麼感覺。
    顧辛像是感受到了舒黎的注視，轉過頭來看他，目光柔和，盯的舒黎一陣臉紅，耳朵都在發燙。
    “冷嗎？”顧辛出聲問，還自然的伸手抓住舒黎的手，冰涼涼的。
    顧辛的手溫暖而幹燥，手掌直接就包住了舒黎的手，暖乎乎的，舒黎盯著兩人握住的手，鬼使神差的回答道：“冷。”末了還加一句：“手要，凍僵了。”
    顧辛想了一下，覺得這樣很唐突，但還是沒鬆開舒黎的手，低聲說了一句：“這樣就不冷了。”
    “嗯。”舒黎低低應了一聲，躲在圍巾後麵的臉燙的都能煮雞蛋了，笑容一直咧到耳根，止也止不住。
    拉著手一直走到舒黎家樓下，舒黎覺得一點都不冷了，反而還覺得熱的冒汗，顧辛也不說話，隻是拉著的手一直沒鬆開。
    舒黎在樓下磨磨蹭蹭了半天，有些不想走，但還是和顧辛告別：“那，我上去了。”
    “嗯。”顧辛應了一聲，看舒黎一臉舍不得的樣子，還是笑著催他上去：“快上去吧，晚安。”
    舒黎扭扭捏捏的回道：“晚安。”心裏一陣失落，還想拉拉顧老師的手。
    “我走咯？”舒黎三步一回頭的回頭望顧辛，就是舍不得走。
    “嗯。”顧辛始終笑著站在原地看他，等舒黎進了電梯他才離開。
    坐在車上，顧辛點了一支煙，腦子全是舒黎，他晃了晃腦袋，自嘲的笑笑，都快奔三十的人了，怎麼還像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一樣，這麼容易陷進去。
    一支煙抽完，顧辛發動了車子想，看來以後要和舒黎保持些距離了，他不想毀了舒黎。
    舒黎剛一回家就看到了玄關處多了一雙高跟鞋，不是陳宛的，那就隻能是舒若的了，舒黎方才熱漲的情緒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表情也僵硬起來，有些緊張的走進屋裏就看到抱著電腦坐在沙發上處理事情的舒若。
    舒若感到有人進來，再一抬頭看見是舒黎，麵無表情的又低下頭看電腦，一副連眼神都懶的給舒黎的樣子。
    縱然舒若這個樣子，舒黎還是禮節性的問了一聲好：“姑姑好。”
    舒若看也不看他，手指飛速的在鍵盤上敲動，舒黎也習以為常，他也樂的自在，無所謂的回了房間。
    陳宛剛好從廚房出來，還端了湯圓：“小若，剛才小黎回來了？”
    舒若態度親熱的連忙站起來把陳宛手上的東西接了過來：“剛回房間去，誒，嫂子我來吧。”
    陳宛笑著捏了一把舒若的臉：“從小就你知道心疼我。”
    舒若笑的眼睛都彎了：“哥哥不疼嫂子，那我就疼嫂子呀。”
    “快去吃吧。”陳宛端了兩碗湯圓準備給丈夫和兒子送過去。
    舒若目光冷了一下，沒出聲。
    陳宛把湯圓送到舒長青的書房就去找舒黎了，舒黎趴在床上沒動，陳宛把東西放在舒黎的桌子上，就坐到床邊摸了摸舒黎的頭，溫柔的問：“今天一天跑哪裏去玩了啊？”
    舒黎翻過身來，就從被子裏露了一雙眼睛出來，悶悶的回答：“去…去顧老師家了。”
    陳宛怕舒黎悶著，把兒子的頭從被子裏挖出來，溫婉的一笑，眼角是細細的皺紋：“怎麼又去麻煩顧老師了，到時候顧老師煩你了你就哭吧。”
    舒黎眨了眨眼，撅嘴說：“才不會，顧老師，才不會煩我。”
    陳宛摸了摸舒黎的頭：“那我們寶貝小舒黎今天怎麼不開心呀。”
    舒黎往被子裏縮了縮，覺得委屈：“姑姑，不理我，她不喜歡我。”
    聽到舒黎的回答，陳宛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知道舒若一直記著當年的事情，可是舒黎根本不知道當年的事情，陳宛不可能對他說實話，隻能哄騙道：“我們家舒黎這麼乖，姑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乖寶寶別亂想，姑姑性格就那樣，肯定不會不喜歡媽媽的小寶貝的。”
    舒黎一雙大眼睛盯著陳宛轉了好幾圈，知道陳宛在哄他，不開心道：“不用騙我，我都知道！姑姑，就是不，喜歡我。”說完就把被子拉過頭頂，躲到被子裏去了。
    陳宛看著這樣孩子氣的行為，覺得哭笑不得，拍了拍被子，好笑的說：“這麼大了還哭鼻子，羞不羞呀舒黎？”
    聽見陳宛嘲笑他，舒黎一下子掀了被子坐起來，臉都急紅了：“我！沒！哭！鼻！子！”
    “好好好，我們家舒黎從來不哭鼻子，起來把湯圓吃了。”陳宛捏了捏舒黎的臉，把他拉到桌邊坐下，看著舒黎乖乖的把湯圓吃完，才收了碗出去。
    舒黎黏黏糊糊的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陳宛到廚房，路過客廳還抱住了陳宛的手臂，舒若的臉都黑了，他知道舒若最喜歡他媽媽了。
    讓舒若心情不好了之後，舒黎沉重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回到房間裏，把布魯埋下的東西從包裏拿出來，舒黎望著紅色的畫筆出神，而顏料隻有幾管，看了一會兒，舒黎拿了自己的工具出來。
    過了許久，舒黎才放下筆，畫紙上是一隻活靈活現的灰色折耳小貓，蹲坐在長凳上，身後是鬱鬱蔥蔥的樹木，正是小公園的一角，他也隻能畫畫這種簡單的背景。
    畫完了舒黎就不知道做什麼了，心裏空空的很難受，盯著畫發了一會兒呆，突然的就很想見顧老師。
    摩擦著手機半晌，舒黎才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問顧老師睡覺沒有。
    顧辛回的很快，問他怎麼了。舒黎覺得心裏暖了暖，破天荒的主動撥了第一個電話過去，隻覺得緊張的心都快要跳出來的感覺。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舒黎聲音不自覺的抖了抖：“喂…喂，顧…老師。”說完就閉上了嘴等顧辛回應他。
    顧辛的聲音低沉，一如既往的溫柔：“怎麼了？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舒黎耳朵都燒紅了，小聲的說：“睡不著…”
    “明天過年，得累一天呢。”
    “嗯…可是，不想睡。”
    “要我唱歌哄你睡覺嗎？小寶寶舒黎同學。”顧辛輕輕的笑聲響了起來，捧著電話的舒黎覺得耳朵一陣酥麻，一股電流從耳朵跑遍了全身，舒黎不由得抖了抖。
    舒黎摸了摸自己燒紅的臉，反駁道：“才不是，小寶寶。”
    “還說不是，都要老師哄你睡覺，走路還要牽著走，不是小寶寶是什麼？”
    想到顧辛溫暖幹燥的手掌，舒黎心裏一股熱流，腦子一陣發昏，一直想說的話直接脫口而出：“顧，顧老師，我喜歡你。”
    顧辛那邊一下子就安靜了，舒黎冷靜了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恨不得立馬掛了電話。
    可是，他又好想聽聽顧辛的回答，顧老師會回答什麼呢？舒黎緊張的屏住呼吸聽著對麵的動靜，一時間電話安靜的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其實隻是安靜了兩三秒，可是舒黎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電話那邊顧辛語氣很平靜：“顧老師也喜歡你。”
    舒黎注意到顧辛說的是“顧老師”而不是“我”，單純的以為顧辛並沒有其他的想法隻是以為他對他是學生對老師的喜歡，舒黎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是開心的同時也有失落，開心沒有暴露自己的感情，失落的是顧老師對他看來並沒有朋友之外的想法。
    想了一會兒舒黎覺得好笑，你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喜歡同性嗎，別傻了舒黎。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互道了晚安就掛了電話。
    顧辛的心裏卻是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靜。
    真好，舒黎也喜歡他，他摸了摸發熱的胸口想。可是，他不能毀了舒黎，舒黎不是普通人，他不能這樣把什麼都不懂的舒黎毀了。
    顧辛用力握了握拳頭，把心裏瘋狂叫囂的念頭按了下去，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舒黎，心裏瘋狂湧動的欣喜，到最後隻有冷冷的空洞感，以及不甘。
    因為愛，所以要克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