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風灌入葉弋的外套，因為臭美穿的很少的葉弋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他在前麵走的飛快，舒黎隻能埋頭跟上他的腳步。
    快步走了好一會兒，身體稍微暖和了一些之後葉弋才喘著氣停了下來。
    舒黎站在葉弋身後不遠處，看著葉弋抓了一把頭發，挺直的脊背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
    “對不起。”半晌，葉弋嘶啞著聲音說，溫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他不敢回頭看舒黎，怕他看見自己的狼狽，也怕他用奇怪的眼光看他。
    葉弋害怕舒黎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樣，遠離他，最後成為陌生人，隻因為他是個惡心的同性戀。
    舒黎緊緊的抓著肩包的帶子，望著前麵那個孤獨無助的背影，覺得有些難過。
    眼前的這個人一點也不像那個肆意笑鬧葉弋，這樣充滿著充滿悲傷的姿態一點也不適合他。舒黎想，葉弋一定很難過，他害怕葉弋會哭。
    於是他上前幾步，伸手在葉弋微低的腦袋上輕輕的拍了兩下，小聲的說：“你別哭。”
    同時舒黎發現了葉弋臉上的水漬，他愣了一下，然後抓住外套的袖子把葉弋臉上的眼淚擦掉，神情認真的又重複了一遍：“你別哭，葉弋。”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葉弋會伸手出來把他緊緊抱住。
    葉弋用力的擁抱讓舒黎一下子緊張起來，可這次他忍住了想要推開葉弋的衝動，僵硬著身體讓他擁抱。
    “謝謝…謝謝…”葉弋哽著聲音說道，“我隻有你一個朋友了。”
    他失望了太多次了，所以當舒黎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淚水的時候，他終於沒能忍住決堤的感情，放肆的大哭了出來。
    溫熱的淚水滴落在舒黎的耳朵上，一開始的不適感慢慢過去了，被顧老師以外的人擁抱的感覺好像也不是很糟糕。
    葉弋哭的太傷心，舒黎也跟著難過起來，他試著把手搭在葉弋的背上，輕輕的拍了兩下，這樣怯怯的嚐試換來了葉弋更加用力的擁抱。
    這樣就很好了，這樣他就滿足了，葉弋閉上眼睛想。
    從那天和葉弋出去玩了之後，整個寒假舒黎就再沒有葉弋的消息，包括短信葉弋也沒有發一條。
    舒黎想，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開學反正還見的著便沒有刻意的去找葉弋。
    日子過得飛快，一轉眼又到了大年，除夕前一天舒黎的姑姑就從A市飛到了舒黎家。
    陳宛一早就把客房收好等著舒若過來住。
    除夕前一天舒長青一大早就去了機場接舒若，玉嬸前幾天就回了鄉下，舒黎一個人呆在家裏悶悶不樂。
    他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舒若，舒若對他都沒什麼好臉色，包括過年就見那麼一次也是這樣的。
    舒若每次看見他就會厭惡的移開目光，舒黎的心裏一直都挺在意這個姑姑對他的看法，所以每年過年隻要舒若要來他家，他總會悶悶不樂一段時間。
    躺在床上玩了一會兒長頸鹿，舒黎心裏憋悶著一股氣，一點也不舒爽。
    發短信給顧老師也不回，舒黎沮喪的把手機丟到一邊，煩躁的光腳在屋裏走來走去。
    好煩！舒若幹嘛總喜歡跑他家來過年！還要住這麼長時間！
    舒黎抓了抓頭發，鬱悶的心情無法排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換了衣服打算出門去找布魯。
    天氣很冷，舒黎裹得嚴嚴實實的，剛一出門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這麼冷也不知道布魯往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街上很冷清，沒幾個人，這麼冷的天氣舒黎也不想騎車，隻能磨磨蹭蹭的上了公共汽車。
    哆哆嗦嗦的到了站，舒黎拉了拉頭上的毛線帽勉強把耳朵遮住，一進小公園舒黎就小聲的叫著布魯的名字，可是布魯並沒有出現。
    舒黎感覺很失落，顧老師不理他，葉弋沒消息，這下布魯也不見了，撇撇嘴，舒黎在長凳坐下，心裏覺得委屈。
    坐了好一會兒還是冷的搓手，可是舒黎不想回家，家裏也是冷冷清清的。
    沒忍住，舒黎又小聲叫了兩聲布魯，語氣裏全是委屈，好像在說你再不理我，我就要哭了。
    這下回應他的是兩聲微弱的貓叫聲，舒黎豎著耳朵到處找，終於在不遠處的樹叢子裏找到布魯。
    布魯趴在一堆幹樹葉上，沒精打采的，看到了舒黎，平時總是閃光的眼睛也黯淡著像是蒙了一層灰。
    “喵～”布魯張著嘴，虛弱的對著舒黎叫了一聲，站起來緩慢的走到舒黎跟前，討好的彎了彎尾巴。
    “布魯，你怎麼了？”舒黎蹲下，摸著布魯的頭擔心的問。
    可是布魯不會回答他，軟軟的依著他的腳邊又趴了下去，沒精神的樣子讓舒黎覺得難過。
    “你冷嗎？”舒黎又摸了摸布魯，幹脆拉開外套的拉鏈，把布魯抱進懷裏再把拉鏈仔細的拉好，還自言自語道：“這樣就不會冷了。”
    抱著布魯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好，布魯仿佛累極了，在舒黎溫暖的懷裏打著瞌睡。
    天氣太冷了大家都不願意出來，寂靜的小公園裏就隻有舒黎和布魯。
    舒黎又開始絮絮叨叨的和布魯說話，不開心的，開心的都說給布魯聽，說到葉弋的時候舒黎還說下次介紹葉弋給布魯認識。
    越說越開心，舒黎心裏憋著的氣也出了大半，布魯團在他的懷裏，安靜的閉著眼聽舒黎說話。
    從剛開始認識，它就總是聽著這個人類和它說各種事情，雖然一開始它並不想聽舒黎說話，可是舒黎告訴它，隻有它願意聽他說話，它就再也沒有拒絕過舒黎。
    他們是朋友，它在這裏等了他的主人三年，它早就明白自己被遺棄了，早就沒有家了，可是舒黎讓它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抱著懷裏的布魯，舒黎覺得胸口熱熱的，暖和了起來。
    布魯比平時安靜了許多，舒黎還在說，說的比平時還要多，他從來就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麼多話，好像把這十幾年沒說的話一次性說出來了一樣。
    布魯閉著眼，靠在舒黎溫暖的懷抱，沉入了酣長的夢境。
    這是這個冬天來，它睡的最好的一覺。
    小公園徹底安靜下來了，隻有風偶爾穿過樹葉的聲音，舒黎抱著熟睡的布魯安靜的坐在椅子上。
    良久，他低頭摸了摸布魯的耳朵，小聲的說：“布魯，認識你真好。”
    顧辛揉了揉因為宿醉疼痛不止的頭，然後從床上爬起來。
    手機可憐的躺在地上，電池也被摔得散落在一旁，頭昏腦脹的把電池按好開了機。
    第一條跳出來的就是舒黎的短信，一個不開心的表情，顧辛皺眉看了半晌，回了一條短信就下樓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了舒黎還沒有回短信，顧辛猶豫著撥了電話過去，可是沒有人接電話，顧辛想也許舒黎沒聽見吧，就放了手機去給自己弄點東西吃。
    等填飽了肚子，手機還是沒動靜，顧辛有些擔心了，又打了電話過去還是沒人接聽。
    又打了舒黎家裏的電話過去，還是沒有人接，顧辛怕舒黎出事，匆匆忙忙上樓換了衣服就出門打算去找舒黎。
    下樓穿過小公園的時候顧辛卻出乎意料的在長凳上看見了舒黎，他一個人坐在那裏，垂著頭一動不動。
    顧辛鬆了一口氣，走過去拍了拍舒黎的肩膀，“這麼冷你在外麵幹嘛？”
    舒黎遲鈍的抬頭看他，嘴唇冷的泛白，漆黑的眸子像是一潭死水，顧辛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被這樣看著的感覺著實不好。
    舒黎木木的看了他半晌，毫無預兆的，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他的嘴唇抖了抖，帶著哭腔哽咽著：“顧…顧老師。”
    “別哭。”顧辛連忙伸手去擦舒黎的眼淚，溫熱的淚水卻像是火一般的灼熱，讓他的心一陣抽搐的疼。
    舒黎抽噎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布魯…布魯死了…”
    聽到舒黎的話顧辛才發現舒黎的懷裏緊緊抱著的布魯，往日漂亮的灰色皮毛沒了光澤，毫無活力的偎在舒黎的懷中，他知道舒黎對於死亡是多麼的敏感。
    毫不猶豫的，他把舒黎按在了懷裏緊緊抱住，胸口處傳來的疼痛感不減反增，舒黎低弱的抽泣聲像是錐子一樣一下一下紮在顧辛的心上，這一刻顧辛覺得是煎熬的。
    他害怕舒黎的眼淚，但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隻有這樣緊緊的抱住舒黎，笨拙的安慰他。
    顧辛撫摸著舒黎柔軟的頭發，呼吸間全是舒黎身上的香味，兩人就這樣在寒風中擁抱了許久，舒黎才慢慢停下了哭聲，打著淚嗝說：“顧老師，我們…我們把，布魯埋了，好嗎？”
    顧辛哪會拒絕，拿紙巾一邊給舒黎擦眼淚一邊答應了舒黎的要求。
    舒黎紅著眼圈，乖乖的抱著布魯還溫熱的身體跟著顧辛去找門衛室借鏟子。
    拿到鏟子後顧辛專門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挖坑。
    舒黎抱著布魯的屍體蹲在一邊看他挖坑，顧辛怕舒黎冷，就解了圍巾給舒黎圍上。
    土質很硬，顧辛挖了好一會兒才勉勉強強挖了一個坑，還放不下布魯的身體，舒黎一直眼圈紅紅的盯著地上的坑看，不時問一句“挖好了嗎？”
    又忙活了好一陣，顧辛終於挖好了一個深坑，剛好可以放下布魯。
    小心翼翼的從舒黎懷裏接過布魯放進坑裏，舒黎紅著小眼圈又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顧辛又少不了一陣安慰，心疼的直跳腳。
    等把坑填好的時候顧辛的身上就又是泥又是土的，舒黎自覺的伸手拍掉顧辛黑色大衣上麵的土，再把圍巾給顧老師圍上。
    顧辛看著舒黎認真的表情，一瞬間覺得疼的火辣辣的虎口一點也不疼了。
    把舒黎帶回家裏的路上，經過平時布魯待的小公園時顧辛突然想起來上次看見布魯好像在樹下麵埋了什麼，說不定是布魯的什麼寶貝，便打算挖出來埋在布魯旁邊。
    又提起鏟子把樹下麵翻了個底朝天，挖出來的卻是幾管顏料，還有畫筆，看起來像是從附近的畫廊裏叼來的。
    顧辛一看就明白了，這些東西哪是什麼寶貝，分明就是要送給舒黎的東西。
    舒黎紅著眼睛把顏料和畫筆從土裏扒拉出來，寶貝的收進口袋裏，一個沒忍住眼淚又跟下雨似的噼裏啪啦的往下砸，落進土裏留下一小灘深色的痕跡，抓著袖子胡亂抹著眼淚，心口難過的發緊又酸，眼淚稀裏嘩啦的停也停不住。
    顧辛哭笑不得的把舒黎抱懷裏哄了好一陣舒黎才抽抽噎噎的說想喝水。
    傷心的抓著顧老師衣服，舒黎沒精打采的一路跟著顧辛上了樓。
    舒黎哭的太傷心，一會兒就覺得困的不行，頭一歪就在顧辛家沙發上睡著了。
    顧辛小心翼翼把他抱上樓睡，舒黎睡的死死的眼睛都沒睜一下。
    就這樣，舒黎在顧辛家裏一覺睡到天黑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