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樹枯黃。枝蕭條，葉滿地。
    滎雪園裏，風遠遠而來，滿地的落葉，隨風飄起，落下，輾轉反複。
    “西宮南苑多秋草，宮葉滿階紅不掃。”我站在劉允信的旁邊，情不自禁地念起了這句詩。
    這是《長恨歌》裏麵的詩句，劉允信當然知道：“怎麼忽然會念起這句詩？”
    “忽然想起就說出來了。”
    “你好像很傷感啊！”劉允信問道。
    當然了，我都一年沒有回去商國了，都不知道他們怎樣了。想到這裏，我白了劉允信一眼，歎道：“從來係日乏長繩，水去雲回恨不勝啊……”
    “你是說樹葉呢還是說人啊？”既然你看出來了，幹嘛不放我回去？
    “都有。”我想，我的意思應該很明了吧。
    “哦？”他卻裝作一點都不知道的樣子，把問題丟給我。
    “切。”我把他甩在背後，徑直走了。這家夥，每次有意無意跟他談起這件事的時候，他總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真是可惡！可是這人又矛盾得很，怕我呆在宮裏無聊，又總是帶我出去遊玩。
    一旁的絲依好奇地問：“公主，皇上對你這麼好，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要的他給得起麼？”淡淡地丟下一句，轉身，留下一個優美的的背影。
    回去的時候，又看見陳貴妃跟那一夥娘娘在“散步”。不用腦子也知道，她們來散步一般都是有目的的。
    正打算繞路走的時候，陳貴妃卻開口了：“喲，我看這是誰啊，原來是公主啊……”
    “今天天氣很好啊，陳貴妃心情也不錯啊。”我回敬說。
    “你……”正準備聽到她的破口大罵時，方貴人在旁邊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她立即停住話頭，笑著說，“是啊，今天本宮的心情是不錯，皇上過幾天就要出使風之國度了，妹妹恐怕就要孤枕難眠了。”
    “陳貴妃真會開玩笑，皇上走了我也許會更開心。”這絕對是真心話，回想起這一年來，我在這大色狼身旁還能“守身如玉”，真是太難得了。記得那次我發現他睡在我床上後，接下來的每一天，隻要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做，他都會過來我這兒，厚著臉皮死賴著不走，活脫脫的一整個流氓形象。
    “哼，皇上很快就會對你沒興趣的！”陳貴妃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扯高氣揚地走了。
    他對我沒興趣更好，我心裏偷偷加上一句。
    回到落雪殿喝了幾口茶後，劉允信就趕過來了，跟我說，他三天後就要出使風之國度了。
    “風之國度？很好聽的名字。”我讚歎。腦海中飄過一句話：少年的夢想是風的夢想。風的國度，不知我是不是能像風一樣，能去追尋夢想呢？
    “的確，那是一個，神的國度。”劉允信說道，“在這片大陸上，有兩個神的國家，一個是女神泐斯的國家，泐國；另一個，就是使者風沁的國度，風之國。”
    “哦。”原來有兩個神的國家的啊，以前怎麼沒聽過楚暮講過的哩？
    “我快要走了，你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他麵帶慍色，略帶生氣地問。
    我要表示什麼？“你還是好好準備吧，國不可一日無君啊，皇上！這幾天你就好好把事情交待給大臣管理吧，要知道，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
    “如今國泰民安，但是我離開的時候還會繼續處理國事的！”劉允信壓下怒火，說道。
    我聳聳肩：“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
    “我都快走了，你真的不會想念我一下？”他又問道。
    “又不是不回來。”我看著他一臉的失望，“你難道還想我跟你說，你走了後，我一定會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他換了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那是假設……”
    “原來朕在你的心中，地位是如此之重……”
    “都說了那是假設……”
    “朕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劉允信！住口！”
    “唉，既然說出來了，還害羞什麼……”
    最後在我把他的耳朵順時針旋轉180度後，他終於不講了。
    ********
    三天後，劉允信終於領著一群浩浩蕩蕩的隊伍，啟程去風之國了。
    正以為耳根可以清靜一下的時候，有侍女稟報：陳貴妃請我去她的宮殿一趟。
    “不去！”想也沒想，我直接就拒絕了。
    稟報的侍女跪在門外，哭著說：“公主，就請您去一趟吧，不然，陳貴妃會殺了我的。”
    “那你就留在這裏，不要回去唄。”我雲淡風輕地說，“你在這裏不回去，她也不敢把你怎樣。”
    那個侍女站起來，擦著眼淚，感激地對我說了一聲“謝謝公主”後，就跟著絲依去學習這裏的規矩了。
    落日熔金，晚風起。寒雁南翔，一片傷心淒涼畫。
    在這個充滿詩情畫意的滎雪園裏，我又與陳貴妃“邂逅”了。
    隻不過，這次我獨身一人，她卻帶了幾個侍衛。之後，惡魔的心在蠢蠢欲動，不法的勾當開始了。隻見她一聲令下，周圍的侍衛便把我捉起來，捂著我的嘴，手腳利落地把握綁起來。
    我用憤怒的死死的盯著她，她卻奸險的一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她對那些侍衛一揮手，他們便無聲的押著我到了她的宮殿。確切來說，應該是她宮殿裏的密室。
    侍衛把我綁好在柱子上後，便退出去了。頓時，小小的密室裏，隻剩下我和陳貴妃兩個。不，應該還有一個——
    “姐姐這下終於出一口氣了。”方貴人從暗處走出來，狠狠地打了我一個耳光。一下子，我的臉頰火辣辣的疼起來。
    原來這個平時對陳貴妃唯唯諾諾的方貴人，才是真正的幕後策劃者！我對著她冷笑著，真是幸運啊，找到陳貴妃這麼一個替死鬼。既可除去一個眼中釘，又可保證性命無憂。
    陳貴妃又甩了我一個耳光，對方貴人說：“妹妹，你看，我們是不是要把這賤人的臉劃破，讓皇上永遠厭惡她？”
    我的淚水流在臉上，疼得厲害，不過還是冷眼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聽到陳貴妃向方貴人請教怎樣處理我的話，心裏更是鄙視不已，被別人利用的這麼徹底，還一點都不知道。恐怕快死的時候，還在為方貴人的“貼心”而對她感激萬分呢！
    方貴人過來摸著我的臉，說：“這麼漂亮的臉蛋兒，劃破了不是很可惜麼？”
    “妹妹，怎麼……”
    她對陳貴妃微微一笑，繼續對我說：“公主，你說這麼漂亮的臉蛋兒，如果被青樓裏麵的那些嫖客看到了，嗯？”
    陳貴妃了然的點點頭，對我露出魔鬼般的一笑：“公主，真是可惜啊，如果皇上再見到你，恐怕也不會再看你一眼吧！下賤的妓女，男人的玩物，你也不會傻的去告訴別人，你是商國的公主吧！”
    這招真是絕了，劉允信會不會厭惡我，我不知道；單是給商國丟臉，就已經夠陰毒的了。
    “姐姐，別生氣，明天把她賣去人肉販子那裏，皇後的位子就是你的了。”方貴人在一旁慫恿道。
    陳貴妃點了點頭，得意地對我說：“今晚就是你留在這裏的最後一晚了，公主，好好享受這最後的時刻吧！”
    門打開，又關緊，周圍又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陳貴妃的大笑，回蕩在小小的密室中，仿佛宣示著，自己主人的勝利……
    ********
    第二天清晨，我一覺醒來，已經置身在一個小小的船艙中了，周圍都是女孩子，哭泣的聲音與海浪翻騰的聲音，屹然形成了一支悲傷的命運交響曲，詮釋著以後我們各自淒慘的人生。
    黑心的人販子為了省錢，隻給了幾個幹幹的饅頭，水也隻是一小點。
    這個麵積十幾平方米的船艙，充滿著一陣嘔吐的惡臭味，令人窒息。據了解，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出海，經不起海浪的顛簸，一上船就開始頭暈，胸悶，口冒酸水了。在船艙裏，我們無法知道外麵的情況，隻是一動不動地呆在這裏，等候著命運的來臨，運氣好的話，可以賣到富貴人家做丫鬟；運氣不好的話……
    我一口都沒有吃那些所謂的糧食，隻是象征性的喝了幾口水。
    大約在晚上，更大的災難降臨到我們的頭上。盡管船艙裏密封的像個悶罐子，但我們還是可以清楚地聽到外麵狂暴的風浪聲。此時我隻有一個意識：我們遇風暴了！
    船在惡浪滔天的波峰與浪穀中劇烈起伏，如無助的樹葉，第一次感到，死神離我們如此之近。船中的女孩子尖叫著，死命地拍打著船艙的門。遠遠傳來人販子怒吼：“再吵就把你們扔進海裏！”
    大家立即安靜下來了，毫無疑問，任何的反抗和掙紮都沒有用。我們像一群聽話的鴨子，把命運交給黑心的人販子的同時，也交給了寒氣襲人，變幻莫測的大海。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風暴停下來了，船艙裏的驚恐也隨之停下。
    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拿著一個饅頭，走過來，對我說：“姐姐，你一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吃一點吧！”
    我搖搖頭，靜靜坐在那裏，雙手抱著腳，目光呆呆的望著同一個方向。從來，我都沒有像今天這樣，這樣絕望過。
    小姑娘大聲地叫著，喊來了人販子，鼓起勇氣對他們說：“給點好的東西給那位姐姐吃。”
    人販子順著小姑娘的方向，看到我，立即露出色迷迷的目光：“好，我這就帶她去。”
    我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給著那個人販子進入一個房間。門一關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衣服拖脫了，猥瑣的笑著，朝我走過來。
    “阿剛，別動她，她是老大要賣去妓院的人，如果你碰了她，就賣不了好價錢了。”一個冷冽的聲音傳過來，製止了阿剛的動作。
    聽到老大這個詞，阿剛的身子有點發抖，恭敬地說：“是。”
    最後我又回到了船艙，不過一點東西都沒有吃道。
    世間最永恒的是時間，時間賦予我們凝固的記憶，記憶裏我們忘記了時間。在這個散發著惡臭的船艙裏，不吃東西，應該也有兩天了吧！我的腦海裏不斷地閃過這句話，我真的已經忘記了時間了嗎？我不是早在爹娘被殺的那天，就已經死了嗎？記憶，凝固的記憶……
    “姐姐，聽他們說，船快靠岸了。”這兩天，那個小姑娘總是過來跟我說話，我也習慣了她的聲音。
    “嗯。”我回答道。
    “姐姐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怎麼會被賣了呢？”小姑娘好奇地問我。
    我自嘲地笑了一聲，一個比我還小的姑娘，竟然比我還要勇敢。林向晚，你以前的傲氣去哪了？你口口聲聲說要報仇，那些準備了好幾年的計劃，你難道忍心把它們全都丟下？
    “滄海桑田轉瞬間，萬事更迭淡如煙。以前不好的事就別提了，小姑娘，你願意跟著我嗎？”
    小姑娘純真地看著我，點點頭：“我叫劉星語，姐姐可以叫我小語。”
    “我叫林向晚，你可以叫我小晚。”
    *******
    傍晚，船終於靠岸了。小語扶著我，隨著人販子來到傳說中的青樓——摘星樓。
    一個塗了十幾層粉的老女人，扭著身子走過來，對人販子說：“這次不會又是什麼不好的貨色吧！”
    人販子說：“這次有個天仙般的小姑娘，絕對不是騙你的。”
    老鴇笑著說：“那倒要看看，她是不是比我們的花魁秋月姑娘還要漂亮……”
    “絕對，絕對比秋月姑娘更漂亮！”人販子忙不迭地說，並把我拉到跟前。
    老鴇雙眼一亮：“喲，這姑娘這是漂亮！”
    “不知，她值多少錢呢？”
    “放心，隻要她能為我們招攬更多的顧客，一定少不了你的。”老鴇雙眼一直看著我，就像看到了一棵過果實累累的搖錢樹。
    我看著小語著急的眼神，說道：“慢著，想我為你們掙錢，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老鴇疑惑地說：“說來聽聽吧！”
    “我要那個姑娘做我的丫鬟！”我指著小語，清楚地說道。
    老鴇上下打量一下小語：“好吧，看這丫頭還挺水靈的。”
    一切落實好後，老鴇就對我說：“以後，你就是這摘星樓的人了，今晚就準備好上場吧！不要亂生事非，不然我羅媽媽可不會放過你！”
    這時，一個小丫鬟急匆匆地走過來，對羅媽媽說道：“不好了，秋月姑娘又鬧別扭。”
    羅媽媽臉色一變：“哎喲，我的小祖宗啊，又在生什麼氣……”
    看著她慌忙的樣子，怕是擔心自己的飯碗吧。那秋月一生氣，就這麼關心的去“看望”。一旁的丫鬟對我說：“小姐，請跟小人來。”
    走過一個房間時，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總之今天我不想去！”
    接著一個美麗的女子帶著怒火，走了出來，看到我，吃了一驚，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淡淡地說：“被人販子賣過來的。”
    這時老鴇也趕出來了，看到這一幕，問道：“你們認識？”
    三姐對老鴇說道：“媽媽，我決定今天出場，這個姑娘暫時不接客。”
    老鴇雙眼放光地說：“真的？那今天我就叫他們準備好！”她又惋惜地看了我一眼，“你就叫冬雪吧，好好休息，明天再出場吧！”接著就推著三姐進房，幫忙打扮了。
    房間很簡樸，把小廝拿過來的東西收拾好後，就與小語吃著桌上的食物。兩天沒吃過東西，早就前胸貼後背了。
    許是三姐打扮好了，過來找到我，一開口就問：“雪兒，你怎麼會在這裏？”
    小語眨巴著眼睛，疑惑地看著我。
    “我現在，叫林向晚。”我對三姐說，“過去的事我不想提了，那麼三姐呢，怎麼會在這裏？”
    三姐苦笑了一下，開始敘述道：“那天失散後，海水把我衝到宋國，一個人販子在我昏迷的時候，把我賣到這裏了。一開始我不想接客，羅媽媽就軟硬兼施的對付我。當然了，她肯定不會打我的，有哪個老鴇會這麼笨呢？我斷定她不會這麼做，於是就死也不答應。可是，我沒有想到……”
    “打貓不打人？”我一驚，不敢肯定地問道。
    三姐驚訝地問我：“你怎麼知道這種刑法？”
    一旁的小語則好奇地問：“晚姐姐，什麼是打貓不打人啊？”
    “打貓不打人，就是把貓擱在妓女的褲子裏，將褲綁上，使勁打貓，貓拚命亂抓，把妓女的下身抓得鮮血淋漓。這種毒刑，雖然使妓女受到重創，但不損及妓女身上的肌膚，不會影響這個妓女以後出麵應客。”我向小語解釋道，小語則聽得臉色蒼白。
    “不僅這樣，羅媽媽在她們例假的時候，硬逼著用涼水衝，把那個激回去，讓他們繼續接客。”三姐繼續說。
    “她對你也這樣做了嗎？”我急問道。
    三姐說：“她意識到我的價值，沒有逼我這樣做。不過，也差不多了。她見無論用什麼酷刑，我都不屈服，便在我的飯菜裏加迷藥……”
    我下意識的捂住嘴：“難道……”
    三姐點點頭：“當天醒來，我發現我已經被別人強暴了。”
    妓女就是搖錢樹，不打不落錢，萬古不變的口頭禪和自白書啊！為了把妓女當作掙錢的機器，為了讓這些機器不停地運轉，這樣滅絕人性的罪惡勾當，對老鴇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三姐看著我恐懼的眼神，歎道：“三姐現在隻能為你擋一下子，要是那天我的地位下降了……”
    我停住三姐的話：“姐，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快到我出場了，你今晚好好休息吧，羅媽媽暫時還不會把你怎樣。”三姐聽著外麵嘈雜的聲音，轉身出去了。留下我一個坐在房裏，無聲的哭著。小語站在我旁邊，一下下地拍者我的背，驚慌地說：“姐姐，別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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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妓院的血腥史，在這裏列舉一小小部分。呃，妓院裏的真實生活，並不是很容易過的。至於有關妓院的內容，有空我貼出來（本人很喜歡看這些東西的，不過偶是好奇，不是腦子有病啊……大家別誤會）
    另一個不幸的消息：偶要回學校了，希望大家不要因為這個原因，放棄對偶的支持。偶會在學校多多努力，回來多發的。（今天打了4個多小時，做個紀念啊，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