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痕（16）
     “去睡吧，明天還有要忙的。”我無可奈何地說。
     他抬頭看我，說：“你也早點休息。”
     我點點頭，轉身走近房中，背身關上門。我把掉落在地上的鏡子和首飾盒之類的撿起來，擺放好。開始，把首飾都從自己身上卸下來。習慣性第一個從頭上摘下的飾物是林芷霄送的玉簪，簡單的形狀，做工極精細，藍寶石細碎地鑲出古樸花紋。那麼安靜，在月光下泛著白色的柔和的光芒。雖不鋒利但也不鈍，這白玉簪也是能刺穿咽喉的。
     我望著這簪子怔怔發呆，大腦是空白的，有些癡了。天亮了，我仍坐在梳妝台前，手上是那白玉簪。
     “羅姑娘，該起來。”春嬋的聲音響起。
     我把簪子插好，走去開門。
     “呀，姑娘一夜沒睡嗎？”她剛看到我就問。
     我點點頭，讓她進屋替我梳洗更衣。
     她邊替我換衣服邊說：“姑娘明天就要嫁去蒙古了，以後就很難有機會再回長安了。反正姑娘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上街去逛逛，總是悶在屋子裏氣色會變差的。”
     “那你帶我上街去逛逛吧。”我說。
     她愉快地答應了。似乎，這場婚禮隻有兩個人不高興而已。婚禮太過匆忙，否則我定是要回寒冰門看看的。璟和這一次受傷，蒙古可汗便要他盡快回去。風輕揚的婚禮造就開始籌備了，風將軍和風夫人都已經回來了，由於太忙，也不便去打擾他們。我匆匆看了他們一眼，便走了。
     被春嬋帶著在街上亂幌，漫無目的。長安大街上一如往常地繁華，我們都不過是曆史的塵埃，悲喜與這時間沒有太大關係。
     中午，我們去了一家酒樓的二樓吃飯，我們坐在靠窗的位子，點了幾樣菜。我一扭頭，看見窗外的桃花樹上的桃花盡數綻放，在枝椏上爭奇鬥豔。又是一年春，時間過得真快啊。
     下午，走著走著，我看到進宮去救璟和時，我、銀狼、林芷霄所身處的小巷。那時的我始終學不會隱身，害得他們白陪我站了一會。巷子還是原來的模樣，他們兩個呢，又在哪裏？
     “春嬋。”我低聲喚她。
     “姑娘，怎麼了？”
     “我們回去吧。”
     “好。”
     回到將軍府，府裏已經準備地差不多了，連我那份也準備好了。我沒有什麼嫁妝，聘禮卻壯觀得很。由於是在長安舉行婚禮，我的嫁衣依舊是中國傳統的鳳冠霞帔。我無心去看那些東西，閑來無事，練起了靈蝶幻影。
     “羅姑娘，吃飯了。”傍晚，春嬋來敲我的門。
     我說：“來了。”便去開了門。
     “啊——！”春嬋驚叫。
     “怎麼了？”我奇怪地問。
     她張大了嘴巴，吞吞吐吐地說：“羅……羅……羅姑娘，你在哪裏？”
     我召回附著身體周圍的藍蝶，對她說：“別緊張，一個小把戲而已。”
     她驚魂未定，也不多問。吃晚飯的時候，風將軍風夫人也在。風將軍有一個大將的氣派及英氣，難怪風輕揚會如此優秀。風夫人為人親切，拉著我說了很多。婚嫁前，男女雙方是不能見麵的，所以這兩天蒼月和璟和都未曾出現過。
     晚上，看著那白玉扇墜，我做了個夢。夢裏，林芷霄牽著我的手走在那大片大片的矢車菊中。那個夢裏，隻有我和林芷霄兩個人，再沒有其他東西來摻雜。
     出嫁那天早上很早，春嬋叫醒我，替我梳妝。風夫人走進來，按著規矩，替我梳了三下頭。她說我出嫁親娘不在隻能由她來代勞，她說她很喜歡我，我很安靜。聽著聽著，我就特別想念媽媽和師父，鼻子酸了。強忍著眼淚，蓋上喜帕，在媒婆的指引下走進了轎子。我坐在轎子裏，手裏是白玉扇墜和那根白玉簪。這個時候還沒有在手裏握蘋果的習俗。
     我揭掉喜帕，看著那白玉扇墜上的句子。
     林羅舞霓裳，蒼天飛青龍。
     鏡湖水邊逢天緣，三生石畔書血盟。
     看著看著，想起了林芷霄，眼淚就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滑落。此時應該已經出了將軍府了，除了那些樂器的喜慶聲，還多了大街上人的喧嘩聲。倉玥的轎子正駛向將軍府，我的轎子正離將軍府越來越遠，再不能回頭。
     白玉簪的末端很尖銳，稍一用力便可刺穿咽喉。我並不想遠嫁蒙古，又無法抗旨，也不想連累什麼人。那麼，一死，便可了之？
     對於自己輕生的年頭還是頗為驚訝的，但這又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想來想去，還是會傷害到別人。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轎子放了下來。我才發現周圍安靜了下來，我連忙收好兩件飾物，蓋上喜帕。外麵傳來驚訝地噓聲和某侍衛大喝“何方人士，如此大膽！”，以及眾侍衛拔刀的聲音。我一驚，外麵怎麼了？
     “閃開，我不想殺人！”是銀狼！
     我掀起轎子的門簾，走出了轎子。我的喜帕被一隻手掀起，青衣，白玉骨扇。銀狼擋住所有攻來的侍衛，林芷霄朝我微笑了一下，說：“幸好還來得及。”隨後去幫銀狼。銀狼化作了人型，他的白衣上繪著墨綠色的主子，他的手上有一把劍。
     正在我發愣之際，皇帝，璟和，以及來賀喜的人都到了。我發現身處的地方離舉行婚禮的地方並不遠，已是在皇宮內了。皇帝叫來了更多的侍衛，璟和看著我緊鎖著眉。我隻能站在戰局之外，我若去抵擋那些侍衛便是斬首之罪，璟和也會更傷心。
     侍衛從四麵八方如潮水一樣攻來，銀狼和林芷霄就像要被淹沒一樣。林芷霄忽然慘叫一聲，他背上被刀劃開了一道很長的口子。青衣沾血，卻還在抵抗。我心猛得一痛，大喝一聲“都住手！”。侍衛們呆了一下，都停住了攻擊，銀狼連忙去扶林芷霄。我推開擋住視線的侍衛，跑到林芷霄那。
     “你不要緊吧？”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
     我看向璟和，對他說：“上次救你性命的是他們倆！”
     璟和剛要說什麼，皇帝卻先開口了，說：“就算他們救過璟和，但今天當著朕的麵作亂。功過相抵，朕就不追究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婚禮繼續！”
     我的心一沉，銀狼咬牙切齒地說：“都是救那小子害得死龍大傷元氣。”
     我歎了口氣，轉身準備回到轎子裏去。林芷霄抓住我的手，一把把我拉進他懷裏，我聽見他無比堅定強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