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劍已封塵 第五十九章 劍封塵,情難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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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劍封塵,情難斷
“見過和親王。”出來迎接的是弘明。麵色憔悴,這段時間消瘦了不少。弘春走後,弘明成了掌舵的。繼夫人馬佳氏頗為賢惠,又有才能。畫喬心灰意冷,把管家的重任交給了馬佳氏。自己安居別院。
弘晝並不吃驚,點點頭,讓陳太醫去給允禵看病。眼角掃倒弘明,卻無半分不妥。難道十四叔真病了?
允禵的確病了。弘春的事情固然讓他傷心,可是這件事情早就在預料之中,隻是發生的早晚,或者結果的輕重。不僅保住全家人,而且還保全了輔國公府或者他聖祖爺皇十四子的名譽,已經很萬幸了。但是,讓他意外的是素素的毫不諒解。他想不通,為什麼素素要采取那麼激烈的手段;他想不通,為什麼素素要說那麼絕情的話。難道她忘了對自己的誓言了嗎?蓉蓉那麼對她,自己和蓉蓉相比好了豈止千百倍,為什麼她反而忘記了呢?
千思百慮,就算是遵守諾言又如何,素素始終是不相信自己的。她從來不信自己可以保護她,從來不信自己的心永遠隻屬於她一個人!十幾年了,素素的心底有一塊地方封的死死的,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去,那裏是她的母親,她師娘的前半生,還有她眼中的諸多女子,甚至包括了畫喬的遭遇留下的傷痛。允禵努力想化解她,治愈她,她卻總是微微一笑,埋藏的更深。
素素,吳素素,你果然絕情!
弘春死的那天晚上,接過乾隆的恩旨。允禵大笑不止,一口血噴出,再也起不來。自此纏綿病榻,閉門謝客。
弘晝聽完弘明約略說明十四叔發病的經過,沉吟道:“可是為了十四嬸?”
弘明垂下眼簾,“吳先生和阿瑪患難多年,情分是別人比不了的。”
弘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請哥哥轉告十四叔,安心養病。本王這就派人尋找十四嬸。”
弘明躬身施禮:“多些和親王。隻是,”看看裏麵,為難的說,“阿瑪有令,不許尋找!”
“哦?這是為什麼?”弘晝大為不解。
弘明說道:“阿瑪沒有解釋。我們也不敢多問。”
正說著,陳太醫出來了。上去詢問,隻道是多年憂思,又被急火攻心,引發了咳血。隻要好好調養,應該沒事。不過――,太醫想了想,問道:“貴府最近是否有人,有人,嗯哼――,那個――”
弘晝不耐煩的說:“有屁快放,哼哼什麼!”
太醫才說:“十四爺的急病很容易調養,這心病就不好說了。依在下看來,顯然是傷心過度,思念成疾,就算這次好了,怕也會留下病根啊!”
弘明不自在的撇撇嘴角,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弘晝看看裏屋,心裏說:十四叔這麼大年紀了,還不懂修身養性,偏又碰上吳素素那麼個女人,真是孽緣。訕訕的,還有點羨慕。
允禵已經休息了,弘晝打發太醫先回,自己和弘明說了兩句家常,也準備離開。突然一個太監匆匆忙忙進來,雙手呈上一個漆盒,交給弘明:“方才,隆威鏢局的人來了,說是有人交給他們一趟鏢,把這個盒子交給輔國公。”
弘明一愣,伸手接過,上下看了看,揭開漆封,掀開來,裏麵是一小包藥材,一股清香撲麵而來。還有一張信紙,聊聊數語,筆體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聞君染恙,尋九華山密林鮮藤以備藥引,雪蓮一隻,安心靜養,勿牽勿念。”沒有落款。
弘明驚喜的又看了一遍,問那個太監道:“送信的人呢?”
小太監說,在外麵候著,說托運的人要王府來付賬。
“好好好,”弘明一疊聲的說道:“快,快,快請進來。”
打了賞,問了一遍,弘晝也明白了,素素在福建一帶為年兒尋藥,身邊的確有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不過那孩子似乎身體不太好,病懨懨的。
“是胖了還是瘦了?”允禵被人攙扶著從裏麵出來,睡得朦朦朧朧,隱隱約約聽見素素的名字,以為是在做夢,聽了一會兒,才知道真的是素素帶東西回來了。趕緊出來。
眾人趕緊見禮,允禵也顧不了那麼多,急切的問:“他們,她們母女好嗎?”
“額娘,我想阿瑪。”小女孩看著街邊的小孩,眨巴眨巴眼睛,“為什麼阿瑪不出來?”
素素給她擦擦嘴,柔聲道:“因為你阿瑪很忙,有很多大事要處理。”
年兒嘟著小嘴,紅豔豔的煞是喜人:“年兒也是大事。”
素素臉色一黯,隨即抱起年兒,說道:“年兒,我們去南疆找藥,找到藥後就回家見你阿瑪!”
年兒點點頭,想了想說道:“阿瑪不是本事很大嗎?我看很多人都怕他。羅小哥的爹還不如阿瑪厲害,就可讓別人去找藥。為什麼阿瑪不能派人給年兒找藥呢?這樣年兒就可以在家陪著阿瑪了。阿瑪的胡子肯定很長了。”羅小哥是藥王羅照天的兒子,也是個病婁子。年兒曾經在他那裏治療了一段時間。兩個小病孩玩兒的還不錯。
年兒念叨叨的說:“額娘,等到了來世,羅小哥能找到我嗎?”
素素哭笑不得,都怪允禵,沒事兒和孩子瞎說。小小年紀懂什麼前世今生,看著年兒稚嫩而認真的麵孔,素素鼻子一酸,說道:“你不是給羅小哥留下記號了嗎?來世可以憑借那個去找啊!”
年兒想想,有模有樣的歎氣說道:“唉,可是羅小哥沒有給我留下啊!到時候他認不出我來怎麼辦?”
素素道:“沒關係,年兒可以提醒他啊!隻要努力,他一定會認出你來的。”
年兒眼睛亮亮的,小拳頭一揮:“對!他要不認我,我就揍他!”抬起頭對素素說:“額娘,我要快點到來生!”
素素終於忍不住了,背過身,嗚嗚的哭起來。
弘晝得到素素的消息,第一時間派人跟了上去。美其名曰,保護自己的堂妹。年兒不記得自己有個這麼大的“堂哥”,在她的記憶裏,所有的“哥哥”,都是羅小哥那樣溫柔的,病弱的,發起火來可怕的樣子。聽大人們描述了那個王爺堂哥,年兒沒興趣的撇撇嘴,轉頭玩兒自己手腕上的紅繩,那可是羅小哥留給她的。
轉來轉去大半年,年兒的病時好時壞。看看躺在床上,已經無力走路的孩子,素素心裏明白――人事已盡,隻待天命!
手中一紙素箋,羅照天來信――小哥已經過去了。難道這兩個孩子真的約定來生,要一起手挽手的投胎嗎?淚珠一顆顆的打在信箋,暈開一個個墨跡,漸漸的模糊了眼睛。
“額娘,年兒什麼時候可以看見阿瑪?”年兒無力的睜睜眼睛,弱弱的問道。
“快了,快了。”素素抱著孩子,呆呆的坐在車裏,身子隨著馬車左右搖晃著,雙目無神。
京外的山坡上,幾匹健馬護著一頂綠昵大轎,允禵站在轎門口焦急的向遠處眺望著。
“十四爺,來了!”老虎突然喊了一聲。眼前一花,允禵已經搶了一匹馬,旋風般的衝了下去……
乾隆六年八月十二日亥時,恂勤郡王第六女卒,年五歲。母為媵妾吳氏常有之女。
“允禵,我錯了。”
隆福寺裏,缽鼓聲與吟誦聲交織成一種熱鬧的莊嚴,香煙繚繞中凡俗的廟宇化身天神的宿地。一幹僧尼為一個五歲的幼女超度祈福。允禵為愛女做足了一個父親可以做的一切,麵對弘晝的安慰,隻是黯然的望著廟堂深處久久不語。弘晝順著他的目光,隻看見黑黑的門洞,嫋嫋的清煙。
“王爺,”素素的新侍女出來回稟,“主子說不回去了。請王爺不要等了。”
允禵點點頭,沒有動。低頭看著腳底下的青磚。弘晝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不以為然。就算十四嬸不能生了,十四叔有那麼多的孩子,還擔心什麼?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想了想,弘晝自覺體貼的說:“十四叔,侄兒有個請求,不知您同意否?”也不等允禵表態,說道:“侄兒府裏剛剛添了一個丫頭,十四嬸如果喜歡丫頭,不妨過繼過來,也好安慰安慰!如果十四叔同意,侄兒這就去求皇上,相信皇兄一定會同意的。”
允禵有點驚愕的看著這個大侄子,複了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搖了搖頭,又看向大殿:“五阿哥,您知道人死了為什麼要辦喪事嗎?”
弘晝雖然有此癖好,還真沒有認真的想過。茫然的搖搖頭。
允禵仿佛知道他的回答似的,根本沒有看他,直接說道:“喪事是辦給活人看的。對於逝者而言,無論是魂飛魄散,還是輪回投胎,陽世的種種都已經了結。辦與不辦對他們而言,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弘晝不傻,趕緊接茬:“哦,十四叔的意思是,讓十四嬸寄托哀思?”
允禵沒有應他,反而扭過頭來,看著弘晝,眼裏帶著一絲善意的嘲弄或者了然,“五阿哥奉命監視我們夫妻這麼多年了,對素素的過往應該很了解了吧?”
弘晝麵上一僵,沒想到十四叔這麼突然的把這個問題揭出來。嚅囁著立在那裏,搔搔後腦勺,嘿嘿的笑。允禵繼續說道:“素素不是需要寄托哀思的人。她從來不會為做過的事情後悔,事實上,無論多壞的結局都沒有她心裏的那個結局更壞。對與過往,她從來都是慶幸沒有更壞而已。不然,你以為我們如何度過這些年?”
弘晝越聽越納悶,不明白允禵是什麼意思。
允禵道:“你十四叔時運不濟,現在看來無非是天意如此,無可相爭。當時卻並不是這般。看見你十三叔了嗎?你以為我的心胸會比他更寬嗎?或者先皇的決定比聖祖的更公平,更令人心服?”允禵突然扭過頭來,銳利的眼神讓弘晝打了一個寒顫。
然後,他又慢慢的扭了回去,一眨不眨的盯著大殿的門口,仿佛一眨眼那裏就會有什麼消失了,沒了,“可是,我過來了。快樂健康的過來了。還有了年兒!這些都是素素帶給我的。”說到這裏,允禵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從察哈爾回來,我才知道,不管你是龍子也好,草民也罷,其實就是一個男人,一個在關鍵時刻可以保護別人也需要被別人保護的男人。家國天下,那些東西太虛了。當初,我希望自己成為聖祖最好的兒子,現在我隻希望是素素的丈夫,她的男人。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就象她為我做過的那樣。所以才有你現在的十四叔。不管外麵說什麼,惋惜什麼或者忌諱什麼,已經都與我無關了。五阿哥,你可以告訴皇上,我的天下是這個女人。不管是誰,包括孩子,都不可以奪走她。他,大可放心的。你們也別再煩我們了。”
弘晝默然無語,鼻子有些酸酸的,又有些羨慕。象十四叔這樣的人可以為一個女人折腰到這種地步,究竟是情勢所迫,不得已為之;還是心甘情願,頓悟出來的新天地?個中原因已經不可探究。但是,事實是,現在的十四叔真的不再是當年的十四阿哥,大將軍王。弘晝悄悄打量了一眼允禵,一場大病,一場喪事,讓他本來烏黑的頭發中摻雜了不少銀絲。“緣愁似個長”?不由得想起先皇登基之初,第一次見到十三叔時,甚至比這還要花白。一樣的圈禁,一樣的抑鬱,卻遲了將近二十年的白發,今天的十四叔是幸,還是不幸?
退後兩步,弘晝抬頭看看高大的殿宇,喇嘛的低誦帶著神秘的節奏敲擊在心上,恍惚是揚揚而上天籟頌揚的喜悅,又仿佛是黯黯之下黃泉泠然的寂寞。回頭看看烏鴉鴉的人群,冷風吹來,颯颯揪心。勝如先皇,如何?敗如十四叔,又如何?無非是一場黃梁夢。世間原本紛繁,求仁得仁,也就無怨了。
弘晝似有所悟,向允禵的背影長長一揖,掉身離去。
“王爺,”素素的侍女看和親王古怪的離開,不敢多問,隻好對允禵道:“主子說,外麵風大煙嗆,請您先回去。”
“是嗎?”允禵驀然驚醒,仰頭看看,點點頭,“是啊,是啊!”舉步向大殿走去。
誒,小侍女也不敢攔,緊跟在後麵,急急走了進去。
出家?允禵愕然的看著素素,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同於其他女子的哭泣哀愁,素素隻是靜靜的看著允禵,黑黝黝的眸子除了些微的歉意,什麼也沒有。空洞,除了空洞還是空洞。
你當真看透這人世,參透苦樂嗎?允禵想吼想叫想哭,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素素的悲傷和絕望已經透支了他的身體和精神,他知道就算再有不甘,素素已經向命運低頭了。
從來好夢容易醒,琉璃易碎彩雲飛。
我們本來應該把年兒送給別人,我本來應該讓你施恩更多的女人,強求的太多了,得到的太多了,應該放手了。
素素,這就是你的解釋嗎?你是在向我解釋,還是告訴我你有多麼的不甘心!允禵踏出大殿,腳步虛浮,梵音再度響起。回首,佛陀不過是個泥胎,和我爭?差的遠!
惠忠庵內,莊嚴的落發儀式正在舉行。
素素微微轉頭,一角藍天平靜的掛在四合院的上空。和那裏好像啊。年兒走了,就這樣留下允禵,就這樣違背自己的諾言嗎?
額頭有些熱,初次見麵,被允禵輕薄的彈了一下腦門。沒有任何褻瀆,隻是好奇的彈彈,什麼樣的人會有這般少年心性?多年以後,溫熱的吻落在額頭,帶著愛戀,深深的刻進心中。烙印,早已不再是承諾。允禵,你的承諾,為什麼總是藏起來?
木魚陣陣,聽在耳中,卻是巨蟒的噝噝聲,在哪裏?允禵微弱的卻清晰的呼喚在哪裏?“素素!”
“吱――嘎――,咣當!”殿門緩緩的關上,隔絕了凡俗的塵世,隔絕了每一絲欲望的抬頭,可是真的忘不了――“我愛你!”
悄悄的,昵喃的,伴著各種各樣的允禵在眼前閃過,年輕的,滄桑的,蒼白的,紅潤的,大笑的,憤怒的,憂鬱的,悲傷的,害羞的,怠懶的……
允禵!
“白素素,你決定了嗎?”
我決定了,嗎?
回頭看看,一塊塊窗格把天空割成支離破碎的藍色,所有的人麵在煙火中變得飄搖而虛無。
從此不相見?
從此不相思?
年兒――,允禵!我要允禵!
忽的站起來,師太驚愕的退了一步。
“我――”
話音未落,怦,大門被撞開,闖進來一個人,“主子,不好了!王爺要當和尚!”
微笑,眼淚,灰色的人影劃過藍天,沒有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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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日更新ing……,
To:想想:謝謝,看到了。我自薦的清秋已經被拒了,但是感覺似乎真的是取決於推薦文章的寫法。汗一個,俺那個明顯不合格!關於那個榜,隨緣吧,各花入各眼,不強求了。
To紫:謝謝你的長評哈,我也正在想那段H究竟是為什麼?(表問我,我也不知道。)
突然想起,把姐妹易嫁的故事,嫁接到年兒和羅小哥身上,不知道如何?嗬嗬,我也期待那個穿越!
不過今年三月俺就要封筆到十月了。嗚嗚嗚……,不管出版,點擊了,趕緊填坑!
謝謝大家的關心。這個寫完後會把《芙蓉》寫完。但是,那個估計不會很清純。三月是因為要開始複習,準備翻譯資格考試和司法資格考試(汗~~~,這個幾乎都快成定例了,去年偷懶沒有考
―_―!!!!!!!!!!!)。等考完了有時間就把《不嫁》寫完。《芙蓉》肯定會先寫完的。
惠忠庵,北京的確有這個地名。每次我見到這個地名時就會想這裏以前是不是有個姑子廟?沒時間查地理了,以後慢慢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