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害怕失去。
    生活中，學業中，一路上他都無比從容，信手拈來，這本該是寧天應有的姿態。但這一回，他一點把握都沒有，那個突然消失的人，他一直把他放在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第一次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的聯係，不明所以。
    手機從某天之後就一直是關機狀態，而那些網絡社交方式韓淩以從來不用，根本無從下手。寧天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連自己唯一喜歡的人都找不到。
    安果說過他報了上海L大，也隻能從那下手了，所幸那裏有自己一兩個朋友，打了電話讓他們幫忙找人。幾天下來看遍了所有係院的新生人員表，沒有這個名字。
    寧天慌了，一個人在沒開燈的宿舍裏久久愣著，兩眼空洞地盯著某處，心髒似有似無，有時安靜得不像話，有時慌亂得能把胸膛敲破。
    安果見到他時也驚訝了，“你怎麼了？生病了是不是？”
    寧天兩眼沒有一點神采，暗淡無光，本來想勉強自己給她一個笑容，無奈怎麼都笑不出來。
    “小果，你幫我個忙，我知道你上海朋友多，幫我找淩以，他，他不在L大，他沒去那裏。”
    眼眶好像有點濕，一陣一陣的酸澀快要忍不住了。安果盯著寧天的眼睛，有點發紅。
    手摸上他的額頭，“你這是發燒了？怎麼搞的？”拉著他準備去校醫院，“我們先去看病，淩以的事我會找朋友幫忙打聽。”
    寧天拒絕了，用盡力氣扯了一個難看的笑，“我沒事，回去躺會就好了，”收回安果抓住的胳膊，“淩以的事就拜托你。”
    開學一個多月，安果其實沒幾次見到寧天，每天都很忙，她知道進了學生會的寧天一定比她更忙。前兩天寧天讓她幫忙打聽韓淩以的消息，看到他的樣子，知道寧天這段時間被折磨的不輕。L大校內校外各種社團活動很多，他剛進策劃部一定很辛苦，而且又是計算機專業，課程比她要多很多。今天下午的政治公共課寧天沒有來，安果很放心不下。
    傍晚時候大多數學生都不在宿舍，不是去吃飯就是自習或者去社團活動，安果趁樓管大叔不注意溜進男生宿舍樓。
    找到503，敲了敲門，裏麵有個很小的聲音，“進。”
    門一推就開了，裏麵沒開燈。
    暗色中安果看到了靠窗的床上躺著一個人。
    “寧天？”
    人形突然轉身，坐起，“小果？你怎麼進來的？”
    安果拿了一堆常用藥，看寧天整個臉都紅撲撲的，一摸還很燙。
    “你病的很厲害，跟我去看醫生好不好？”
    寧天搖頭，給她一個安慰的笑：“放心，燒不死人的，沒關係。”整個疲憊消殆的人在說到韓淩以的時候才會露出一絲生氣，“我讓你幫的忙，有消息了嗎？”
    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良情緒隱隱作怪，話脫口而出：“你都這個樣子了還在擔心別人的事嗎！”說完自己也愣了，臉色因為怒意微微發紅。
    低了頭不再出聲。
    寧天也默然，氣氛有點尷尬。
    “寧天”
    “小果”
    沉默之後兩人同時開口，對視的瞬間安果刷地紅了臉。
    “你先說”寧天的眼神炙熱晶亮。
    心裏掙紮了半天，安果終於決定開口：“我想對你說的事，你應該能感覺到，我一直都喜歡你，想等你向我開口，畢竟我是女生，女生都是這樣，可是……這又有什麼呢，我說清楚是一樣的，寧天，我想和你在一起。”聽得出來她聲音有些顫抖。
    寧天臉上有些嚴肅：“我知道。”
    “你知道為什麼不給我答案？”
    “小果你聽我說，你是個聰明的女孩，你應該知道，我…”
    “你不喜歡我。”
    “小果，你值得一個更優秀的對你更好的人，我，我寧天配不上你的感情。”
    什麼配不上？什麼值得？都是空洞無味的借口，掩飾，對吧。
    安果看著眼前麵容憔悴卻依舊幹淨好看的臉，曾經讓自己深深迷戀的臉，從未覺得這樣一張臉會像現在這樣陌生，一種慌亂的感覺嚇得她泛出了眼淚。
    寧天抓住她的手，炙熱的觸感，讓安果的淚水更加泛濫。
    第一次牽手，卻是在被拒絕的情況下。
    “我一直都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可是我不想放棄，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努力抑製情緒讓話說得平穩。
    寧天看著她美麗的模樣為了自己如此傷心，心裏很疼惜，可是理智告訴他，長痛不如短痛。
    “小果，我有喜歡的人。”
    安果倏地抬頭，不可置信。
    “你猜不到我會喜歡誰。我想告訴你是因為我把你看做很好的朋友，我相信你。”
    安果說不出話，隻有一種預感，在瘋亂的邊緣。
    “我喜歡的人，是淩以。”
    ……
    自前幾天入秋之後，氣溫開始不留情麵地反複無常，涼了很多，偌大的校園空曠的馬路上樹葉開始紛紛繁繁地掉落。
    今天下午又是一星期一節的政治公共課。
    去教室的路上已經沒了多少人，教室有點偏，是幢老樓，途中經過一片百合花叢，秋風一吹，清涼中帶著香氣撲在臉上，整個心都變得恬靜。
    安果看著白嫩的花朵不甚可愛，不禁笑了笑。
    花叢的另一邊站著一個高挺的冷峻男生，短短的頭發，刀刻般的英挺眉眼，斜靠在牆邊，看樣子似在出神。
    進教室門和他擦肩之際，安果看到他右耳上一顆閃亮的水鑽。
    找到座位坐下，前麵寧天回頭跟她打招呼。
    溫柔，有禮，淺嚐輒止一般的恰到好處。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平靜。
    好像他們之間真的隻是朋友。
    至少寧天是這樣認為。
    寧天喜歡韓淩以，這樣的事實她輕易就接受，這些都解釋了安雲城與韓淩以之間的突然斷交。那天聽寧天親口說出來，她沒有理所當然的震驚，而這種平靜反而讓她詫異，好像潛意識裏從某個時候就接受了這個事實，自然得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
    思維在一瞬間理清了所有的事實。
    沒有情緒崩潰，沒有啞口無言，沒有聲嘶力竭。安果隻覺得這些話是自然而然地從心裏流淌出來，不帶任何虛假與造作。
    “寧天，你喜歡誰跟我沒關係，我喜歡你也跟你沒關係。”
    對，就這樣，回歸平靜，和諧就是最好的狀態。
    你默默地喜歡別人，我默默地喜歡你。
    打電話讓在上海的哥哥幫忙，安雲城聽到之後也陷入沉默。
    那個人，仿佛在自己的世界消失了很久，無影無蹤，無跡可尋。
    那麼安靜的人，他會藏在哪裏？
    這些都還跟自己有關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