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盾就變得燙手，有的敵軍甚至被酒潑到，火一來他們身上就燃燒起來。
    很多士兵都讚賞地看著杜芫，感謝他的計謀，然而杜芫卻緊緊盯著那些燃燒的盾。蕭欽也命令所有人退出快速一線天。
    司馬屠臉帶不甘，卻沒有反駁。蕭欽並不是不想一網打盡，而是怕還有埋伏傷亡更多。
    回營地的路上，良久一言不發的杜芫終於開口，他道：“連敵人是誰都分不清，我們卻傷亡這麼多。”
    蕭欽道：“今天埋伏的人不是斯坦國的……”
    “嗯，”杜芫摸了摸馬的鬃毛，“是羅斯國的，盾的內壁有個特殊標識。”
    蕭欽眉頭一皺，不再說話。
    最後，司馬屠擅自帶人追擊，導致傷亡無數，被責以一百軍杖。杜芫計破敵軍的埋伏，立下功勞，此後都留在主將身邊出謀劃策。
    夜裏蟲鳴不絕於耳，好不容易睡著的蕭萬山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和自己同甘共苦十幾年的妻子玉娘，從兩人年少初識，到兩人拜堂成親，生兒育女，最後到兩人生離死別，蕭萬山最後一次看到玉娘溫柔秀麗的臉是在靈堂裏，毫無生氣，蒼白無力。
    那是他第一次為一個女子哭，他的淚從來都是隻為自己戰死的兄弟醞釀的，然而那一天，他一個人在靈堂，抱著玉娘沉默的哭到喉嚨發啞。
    他沒有發出聲音，隻有胸腔裏“呼呼”的壓抑聲，仿佛連呼吸都會痛。
    沉默的流淚，沉默的悲慟。
    連醒來都是那麼沉默，抹去眼角的濕潤，蕭萬山披著外衣在黑暗的房裏坐到天明。
    看著天光從黑暗到破曉，再到大明。就仿佛他這一輩子，有黑暗，有光明，然而一切都會歸於沉寂。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接著傳來蕭汴的聲音，“老爺，宮裏來人了。”
    蕭萬山心頭一跳，整理好衣裳打開了門。門外天光太亮，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我洗漱好馬上就去大廳，吩咐下去莫怠慢了宮裏來的人。”
    蕭汴領命而去，蕭萬山便自去洗漱，他曆來不喜歡別人伺候。
    宮裏來的是個小太監，大內總管的義子弘毅，年歲不大，在宮裏卑躬屈膝管了，出了宮也帶著奴顏，不過在宮外他顯然活潑了一些，再受到蕭汴的禮待，他難免就多和蕭汴說了幾句。
    “蕭侍衛你是不知道這宮裏的彎彎繞繞，一個不小心，哪天死了都要背著什麼不可饒恕的罪名，指不定連草席都沒有直接曝屍荒野！”弘毅吐著苦水，蕭汴沒有打斷他，隻是認真地聽著，時不時回應一下。
    “就拿前幾天跟著熙貴妃的小衡子來說，前一天我還見他大清早的在禦花園裏收集荷露給熙貴妃泡那勞什子進貢茶，第二天我就聽說他跳井自殺了。”弘毅說起了自己最近最難過的事，“那天我還和他聊了一會兒天，哪知道第二天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一張白布。而且他還背著畏罪自殺的罵名，說是他偷偷在熙貴妃的茶裏下了藥。”
    “他怎麼會傻到自掘墳墓，在熙貴妃的茶裏下藥不是自尋死路麼？”蕭汴道。
    “是啊！”弘毅接口道，“小衡子那個人膽小如鼠，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這麼做。”
    蕭汴歎息。弘毅又道，“還不是宮裏最近新來了一個美人，熙貴妃怕失寵鬧出的幺蛾子，我義父心裏明鏡兒似的。倒是可憐了小衡子，一個老老實實的人就這麼沒了。”
    看來弘毅明白這事兒的真相，和他義父分不開關係。
    覺著蕭老將軍應該要好了，弘毅也就不再說這些，反而和蕭汴聊起了坊間的趣事。不過末了弘毅看了看四周，湊近蕭汴低聲道：“蕭侍衛你是不知道，上頭那位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暴躁得很，動不動就暴怒，我義父都得小心著伺候，就怕引火燒身哪。你啊，一會兒和老將軍說說，免得他遭了無妄之災。”
    對於別人的好意，蕭汴還是接受的，跟弘毅道了謝，就看到蕭萬山已經換好朝服出來了。
    蕭汴跟著蕭萬山一起進宮，但是到了承隆殿，他就被留在了殿外。看著蕭萬山步入大殿，看著厚重華麗的大門緩慢關上，蕭汴心頭一跳，莫名不安起來。
    “蕭老弟，你來了啊！”江鴻側臥在高榻上，頭靠在一個女子的大腿上，穿著中衣，眼睛半眯著。
    大殿裏沒有點燈，蕭萬山看不太真切，但是江鴻此刻給他的感覺很奇怪，就像是一具沒有自己的思想的傀儡。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蕭萬山一直是個恪守禮節的固執老頭兒。
    “蕭老弟平身，你我二人是什麼關係，哪裏還用得著如此生分？”江鴻動都沒動，說得完全沒有誠意。
    蕭萬山就跟沒聽到似的，問道：“不知皇上召老臣進宮有何事吩咐？”
    江鴻眼睛猛的睜大，拍榻而起，指著他道，“蕭萬山啊蕭萬山，枉朕對你蕭家滿腔信任，你看你的好兒子做了什麼事！”
    “皇上別動氣，不值當。”那個女子開口安撫江鴻，替他揉捏著肩膀。江鴻果然冷靜下來，不待蕭萬山說話，他就扔了一份折子下來。
    蕭萬山撿起來一看，臉色頓時大變，可是慢慢又冷靜下來。
    “皇上，吾兒蕭欽對您一腔赤誠，絕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蕭萬山跪倒在地。
    “老將軍，那可不一定哦！”那個女子開口道，“畢竟蕭欽一直想著報仇呢！”
    報仇？報誰的仇？向誰報仇？蕭萬山心裏疑惑。江鴻接下來的話卻把他的疑惑，連帶著這麼多年的堅持擊得粉碎。
    “玉娘當年本不該死的，隻可惜詩宇那孩子太過偏激……”
    這話是什麼意思蕭萬山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他擰眉看著江鴻，“皇上這話何意？”
    “哈哈，何意？”江鴻倒在女子腿上，手裏把玩著女子微微卷曲的頭發，“都怪江詩宇那個該死的丫頭，如果不是她，朕早就把玉娘……”說著，神色由怨恨到憧憬，看得蕭萬山心裏發寒。
    如果還不明白江鴻的意思，那蕭萬山這麼多年就白活了。他握緊了拳頭，眼眶發紅，偏偏有人還要不斷刺激他。
    女子輕輕擰著江鴻的耳朵，嗔道：“皇上你偏心，靠在我身上還想著一個死人！”
    江鴻拉下她的頭，親了她一口，“胡說，朕怎麼會為了一個死人冷落愛妃呢？”
    蕭萬山萬分看不得這樣的做派，他問道，“所以，玉娘無辜慘死是因為你對她的心思，蕭欽痛敵叛國是因為要報仇？”
    “怎麼，智勇雙全的老將軍還不明白麼？這一切啊，都是因為皇上那惡心的念頭~”
    “你閉嘴！”蕭萬山打斷女子，看著江鴻道，“江鴻，你我幾十年的交情，當真就……”
    “屁話！”江鴻坐起來打斷了蕭萬山，“狗屁交情，如果不是你，玉娘就是朕的皇後，都是因為你！是你搶了她！”
    “你……”蕭萬山怒發衝冠，同時夾雜著失望，“所以你今日召我進宮就是為了問罪？別說你有這份折子，就算你有我兒通敵的親筆書信，我也不會信我蕭萬山的種會通敵叛國，至百萬蒼生於水火之中！”說罷把折子狠狠摔在地上。
    江鴻冷冷一笑，“朕今日召你進宮，當然不止這些。”
    “確實不止這些。”屏風後走出一個人，走到榻邊，他抬腳踹開江鴻，把女子拉到懷中，居高臨下看著蕭萬山：“蕭老將軍，別來無恙啊！”
    “八……”話未說完，蕭萬山四肢無力，保持著一臉的驚異倒在了地上。
    同一時間，丞相府傳出丞相被刺客重傷昏迷不醒的消息，宮裏連夜派了禦醫去看診。據目擊者說，刺客是將軍府的親信……
    到底，是誰騙了誰。
    又是誰戲弄了誰。

    作者閑話：

    咳，實習的地方沒有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