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的除夕夜，還是和雲安城的迥然不同的。
    相比於宮宴的暗潮湧動，你來我往，軍營的除夕夜總要光明磊落得多。
    天還沒有暗，士軍們就去拾來了很多枯枝木柴，在軍營外邊燃起熊熊篝火，映著殘陽餘暉，很是耀眼。
    每個人臉上都閃耀著喜悅，夾雜著淡淡的思念，被搖曳的火光照射得無比分明。
    梧桐和陌塵並肩坐在篝火邊，小狐狸安然地趴在陌塵肩頭，大尾巴搖來搖去的，很是悠閑。
    江天還抬起酒碗，朗聲道，“眾位兄弟，今日是除夕夜，我們本該合家團聚其樂融融地過的，但是好男兒為國為民，其後方為家，這些年，苦了你們了！”
    “為國為民！”眾將士齊聲呐喊。
    江天還麵帶笑容，豪情萬丈道，“是的，為國為民！明年今日，我們一定能和家人團聚！讓我們共飲此酒，生死與共！”
    “為國為民！生死與共！”
    然後是所有人大口喝酒的場麵，梧桐仿佛能清楚聽到酒水滑過喉嚨的聲音，心裏也受到了感染。
    “突然很感激他們。”不由得，梧桐說出了心裏的想法。
    陌塵點頭。
    等江天還坐到兩人身邊，陌塵舉起手裏的碗，道，“敬你。”
    江天還豪爽一笑，就要和陌塵碰碗。
    “等等，我也敬你！”梧桐難得的也想喝酒，拿過一邊的碗，把裏麵的水倒掉，直接拿過酒壇倒了一碗酒。
    站起身來，梧桐大聲道，“眾位，我萬梧桐敬你們一碗酒！”
    眾將士抬著酒碗，目光都聚到梧桐的身上，根本沒有想到這個文文弱弱的少年會敬他們酒。
    梧桐又道，“敬你們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敬你們重情重義生死與共！”
    這次並不是矯情，也完全不是吹捧，而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梧桐是真的敬佩他們，也是真的感激他們。
    江天還站起來，舉著碗低聲對同樣起身的陌塵道，“沒想到這小家夥也有豪情萬丈的時候。”
    陌塵回道，“嗯，每個人都有很多相似的方麵，同樣的，也有很多不同的方麵。”
    江天還點頭表示讚同，抬起碗和陌塵碰了一下，又和梧桐碰了一下，然後仰頭一口飲盡。
    陌塵也一飲而盡，而後看著梧桐。
    梧桐低頭看了看碗裏的酒，又看了看仰頭一飲而盡的眾將士，也仰頭一口氣喝完。
    由於從來沒有喝過酒，他臉都嗆紅了，卻還是堅持喝完了。
    “好！”江天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眾人道，“今晚每人都可以喝三碗以內的酒，雖不能盡興，倒也應景。”
    “是！”眾將士齊聲答道，聲音整齊有力，仿佛演練過無數遍似的。
    梧桐一碗酒下肚，頭腦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了，畢竟沒有喝過酒，乍一接觸，肯定會承受不了，而且還是後勁很強的麥酒。
    雖然看東西都已經在打轉了，梧桐卻還是和那些士軍一起手拉著手圍著篝火跳舞，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容，一雙眼睛直接笑彎成了兩道月牙。
    歡聲笑語，豪情壯誌，這個時候，都是除夕之夜的點綴，讓人打心底發暖。
    後勁上頭，梧桐走路都不穩了，卻還是一個勁的要跳舞，陌塵沒法子，直接把他半拖半抱地帶回營帳。
    “陌塵……我們一起跳舞吧！”剛到營帳門簾邊，梧桐就拉住了陌塵的袖擺。
    “梧桐聽話，外麵涼，我們先進去。”陌塵低聲勸道。
    梧桐搖頭，拉著他的手就要跳，他無奈，隻得任他拉著，幹脆把他抱起來一道進了營帳。
    外麵的歡聲笑語還在繼續，興致來了，還有舞劍助興的，行酒令的，果真有幾分除夕夜的鬧騰。
    把梧桐放在鋪上，陌塵對小狐狸道，“看好他，我去弄點熱水給他洗漱。”
    小狐狸蹲在鋪上，乖乖地看著陌塵。
    陌塵完全可以自己熱水，但是他得先弄到水。
    待陌塵把熱水抬進營帳，就發現梧桐不在了，小狐狸滿眼無辜地看著他，大尾巴一搖一晃的。
    陌塵放下盆，剛要出去尋，門簾就被掀起，梧桐迎麵撞來，兩人差點撞到一起。
    陌塵手快扶住梧桐，才發現他懷裏抱了一壇酒，還拿了一個碗。
    “陌塵，我要敬你酒……”嘴裏重複著，梧桐靠著陌塵，直接坐到了地上。
    陌塵無奈搖頭，又把他抱到鋪上，去拿他懷裏的酒壇，沒想到居然被躲過了。
    “說了要敬你酒的……”梧桐嘟囔著，就倒了滿滿一碗的酒，潑潑灑灑的，帳裏霎時盈滿了酒香。
    陌塵無法，隻得任他胡來。
    喝醉了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梧桐把酒壇隨意放在一邊，也不看方位有沒有對，直接舉起酒碗，高過頭頂，正聲道，“陌塵，我敬你一碗，敬你的不離不棄，也敬你的生死與共！”
    陌塵心裏一震，有些怔忡，他沒想到梧桐會因為這個敬自己酒，他甚至沒有想到梧桐心裏是這樣想自己的。
    “你怎麼不接？”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梧桐抬起頭來，才發現陌塵在自己右前方。
    移動了幾下，待正對著陌塵，他重複了一次。
    陌塵接過碗，喝下一半，又把碗遞到梧桐麵前，道，“我也敬你。”
    梧桐仰頭望著陌塵，一臉迷糊，醉後的紅暈顯得他很可愛。
    他問道，“嘿嘿，你敬我什麼……我有什麼值得你敬酒的？”雖然嘴裏問著，手上卻已經接了過去，並且把剩下的半碗酒都喝了。
    陌塵看著他喝完，突然心頭一動，控製不住地彎下腰，雙唇輕輕地親在了他的額頭上。
    梧桐眨了眨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陌塵，你這是做什麼？你不是敬我酒嗎？”
    微微上翹的睫毛隨著眼睛的眨動，輕輕拂過陌塵的下巴，仿佛一根羽毛拂過，讓人軟到了心裏。
    “嗯，敬你。”陌塵沒有像上次那樣回答，反而是盯著梧桐水光瀲灩的雙眼，續道，“敬你全心全意的信任，敬你……是梧桐。”
    梧桐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隻是愣愣地看著陌塵。
    他的表情太無辜，眼神太純淨，讓陌塵有些想回避。
    但是此刻心裏的動靜卻不容許他回避。
    抬起梧桐的下頜，他雙唇下移，輕輕地貼在那水潤的，還帶著酒香的唇上。
    不再是一觸即分，卻也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地試探。
    梧桐完全反應不過來陌塵是在做什麼，隻是為了穩住身體，下意識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承受著突然加劇的親吻。
    小心翼翼地試探，最終因為梧桐的無心之舉演變成了輾轉纏綿。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仿佛隻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一下又一下，強勁有力。
    也許兩人都醉了，所以無法控製的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陌塵，你們休息了嗎？”營帳外傳來江天還的聲音。
    陌塵幡然醒悟過來，才發現兩人已經徹底擁在一起了。
    他微微退開一些，讓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梧桐躺下，才回道，“我二人尚未休息，將軍有何事？”
    “無事，隻是提醒你們注意保暖，外麵突然降溫了，也許是要下雪。”江天還沒有掀起門簾進來，隻是在外麵說道。
    陌塵：“多謝將軍關心，我們會注意的，將軍也早些休息吧。”
    “那就好，不必擔心我，我今晚得守歲。那你們休息吧。”江天還說完就離開了。
    梧桐卻突然坐了起來，嘟囔道，“是咯，要守歲。”
    陌塵按下他的身體，讓他重新躺下，替他蓋好被子，道，“外麵冷，我們躺著守歲也是一樣的。”
    梧桐現在根本無法思考，簡直就是陌塵說什麼，他就信什麼，很聽話。
    “那好，你也躺上來，我們一起守歲。”
    陌塵頷首，躺在了他的旁邊。
    “陌塵，我突然又想起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了……”梧桐絮絮地說著，不多時聲音就弱了下去，呼吸漸漸平穩。
    陌塵側頭看了看他，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營帳裏點的蠟燭還沒有滅，燭光搖曳下，梧桐的臉帶著淡淡的光暈，柔和而美好。
    陌塵側身把他摟到懷裏，用下巴蹭了蹭他的發心。
    能遇到梧桐，真的好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