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尷尬，婦人的臉上已經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邱惟也很難過。
    上學的時候，他的成績總是很差。最簡單的九九乘法表，班上的同學幾天就背會了，他卻足足記了一個月。默寫課文詩句的時候，他竟然會犯“桃花潭水深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錯誤。
    不聰明的孩子果然不逗人喜歡。老師不喜歡他，同學不喜歡他，爹也不喜歡他。
    那個男孩……
    邱惟偷偷瞄了他一眼，正好撞上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心刹那從寒霜中解凍，一股莫名的興奮。
    他，應該，可能是，不討厭自己吧……，或許，也是有那麼一點喜歡自己吧……
    這麼想著，他的嘴角不禁愉悅的上揚。
    男孩突然嫌惡的撇開頭。
    邱惟的好心情也瞬間消失。
    “仲管家。”父親開口，“給他們母子安排一間房。”
    仲管家愕然看著他：“一間房？”
    父親淡淡的“嗯”了一聲，便轉身朝樓上走去，留下那一對伶仃的母子。
    邱惟看著父親的背影，小小的心髒感到一陣酸澀。
    “喂！”
    男孩不客氣的叫著，邱惟和婦人同時看著他。
    男孩高傲的盯著他們：“不要以為你們來了就可以改變什麼！”
    邱惟有些聽不懂他的話，喃喃的說道：“我們不是來改變什麼的……”
    男孩看著他，他年紀雖小，個子也不高，但全身充滿了天然的霸者之風，讓別人總是感覺矮了一截。睿智的眼睛盯著邱惟，瞳眸漸漸起了寒意，語氣嘲諷而鄙夷。
    他說：“倒也是，一個不小心懷上爸爸孩子的鄉下妓女，一個沒見過世麵路都走不好的傻子，能改變什麼？。”
    說完，高傲轉身。
    婦人的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邱惟的身子不斷的在顫抖。
    生氣，憤怒，還有自卑……
    種種情緒加在一起，讓他的身子比理智更先做出反應。當他覺醒的時候，他的雙手已經將男孩從背後推到在地！
    鮮紅的液體滴在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紅的太過刺眼。
    婦人已經傻了眼，反應過來的邱惟又變成呆愣的狀態。
    仲管家急忙上前抱起男孩，衝著傻了的仆人吼道：“快叫李醫生！”
    仆人慌忙的身影在邱惟眼前晃動著，腦袋是空白的，但邱惟還是知道自己犯錯了。
    “少爺……”
    即墨顏捂著鼻子，眼睛半眯的斜看著邱惟，泛著危險憤怒的光芒。
    邱惟全身忍不住一顫，下意識的朝婦人靠攏。
    樓下的動靜將剛剛上樓的父親吸引過來，不悅的朝樓下吼道：“怎麼回事？”
    眼睛隨即看見即墨顏捂著鼻子的那隻手縫間流露出的血液，臉色瞬間白了下來，匆忙衝到仲管家麵前，怒道：“小顏怎麼了？誰幹的？”
    邱惟的身子忍不住顫抖，向婦人靠的更緊。
    “爸爸……”
    即墨顏臉上的憤怒之色早已不見，滿臉委屈的看著父親。由於手捂著鼻子，說話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著委屈之色更濃幾份。
    即墨隴的臉色當下就黑了，從管家手中接過即墨顏，問道：“怎麼回事？”
    即墨顏斜著眼看著邱惟，無聲勝有聲。
    邱惟緊緊抓住婦人的衣角，滿眼的怯懦。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邱惟還沒看清，左腿已經一陣劇痛，整個人飛了出去。
    孱弱的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邱惟隻感到一陣頭暈眼花，還沒有緩過神，一個巴掌就已經狠狠扇在自己臉上。
    很熟悉的手掌。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婦人的尖叫在頭上響起，隨即又是一巴掌打在臉上，聲音大的似乎在大廳裏回蕩。
    “這麼沒出息，哥哥是你能打的嗎？”
    即墨顏的眉不經意的皺起，他討厭哥哥那個詞。
    邱惟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眼睛酸的很，但就是哭不出來。他一隻手捂著臉，一隻手捂著被踢的腿，卷縮在地上，就像是自舔傷口的小狗，他不懂得向主人求饒，不懂得搖尾乞憐。
    邱惟輕輕掀起眼皮，娘麵對著他，背對爹，隻有他看見娘臉上的心痛和淚水。
    他忽然覺得，自己沒有那麼疼了。
    腦袋一陣陣的暈眩，娘的影子有些模糊，然後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那是他滿六歲不久，剛剛進入即墨家的時候，和他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在走出村口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有了爹，有了哥哥。他還有娘。他和寶柱一樣有個爹，和大丫一樣有個哥哥，他和他們一樣幸福。不，他應該比他們還幸福，因為寶柱沒有哥哥。
    可是爹不喜歡他，哥哥，那個他看了一眼就喜歡的不得了的哥哥，也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