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易星閉上眼不斷催眠自己忍住嘔吐的欲望。
    最終，車停了，前頭司機喊：“到了。”
    一車人陸續下車，高燕梅蹲在路邊直接吐了。
    曲易星別過頭，默不作聲遞去一瓶水。
    高燕梅吐到最後隻剩酸水才平息胃裏的難受，灌了口水衝散那股酸臭味，也沒把水還給曲易星，直接扔草垛裏。
    麵對她的冷冷態度，曲易星平靜地伶起大包小包的東西，兀自走在前邊，後麵的高燕梅捂著肚子慢慢跟上。
    快要過年，到集市趕集的人不少，有人和邱老太家是鄰居，認出高燕梅和她打招呼。
    暈車的勁兒還沒過去，高燕梅粗略回應對方就不理，對方也看出她不舒服，就不多說，繼續趕集市。
    步行一段時間，幾戶木頭混合鋼筋混凝土的屋子零零散散的坐落在山中，沿著土路道走近，不少人家屋頂有嫋嫋煙氣升騰，一股淳樸人煙味撲麵而來。
    拐進一個矮坡的門，上麵就是邱老太家。
    和農村大部分人家屋子一樣，一間堂屋兩側挨著低矮的木樓，都是黑瓦木屋。
    此刻，院裏停著一輛轎車，邱老太坐在院裏擇菜，一抬頭看到是高燕梅，沒多大驚喜，看到她後麵的曲易星，一癟嘴，尖酸刻薄的嘴臉從上到下透露出一股不喜。
    “媽，我回來了，爸呢。”
    高燕梅也不指望邱老太那身子骨能幫她伶東西，直接過去將東西放堂屋的桌子上。
    邱老太往髒兮兮的圍裙上抹抹手過來翻看高燕梅帶來的東西，看到幾樣延年益壽的禮品和幾套老人家新衣服，臉上不由才露出幾分喜悅的笑容。
    “回來了就好，都這個點了，快到吃晚飯了，你過來幫我收拾收拾，煮飯了。”
    叫完高燕梅，邱老太不客氣對曲易星道：“還有你，去後麵山頭那裏找找你外公，他在地裏摘菜還沒回來，你過去也能幫他提提東西，男娃娃家長那麼大個兒不幹活成啥樣。”
    聞言，曲易星眼裏劃過幾分不耐和嘲諷。
    這老太太，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喜歡不起來。
    高燕梅皺眉道：“媽，我坐了半天車都還沒喝口水，就不能讓我歇一歇嗎？”
    從小到大，她媽就是這樣，從來都沒顧上她情況，忍了那麼多年，高燕梅習慣下也不由多出幾分埋怨。
    邱老太眼一瞪，叉腰道：“你這話說的，還以為我虐待你，要喝水屋裏有井水，自己舀去，還指望我老太婆幫你端來啊，喝了就趕緊過來洗洗菜，那麼囉嗦幹什麼。”
    高燕梅嘴一抿，折身回屋。
    邱老太瞪曲易星：“還杵在這裏幹什麼，去後山地裏找你外公去！”
    曲易星隻想附送一個嗬嗬噠給這老太太，若不是他是個有忍耐力的人，麵對邱老太這蠻橫不講理的農村老太太，三個字”老不死”就可以概括。
    曲易星懶得跟她掰扯，直接出了門，他怕他再待下去，指不定一句老不死送給邱老太，氣死她。
    晚飯時間，比高燕梅早到的高誌宏一家才姍姍現身。
    比起忙活半天染上油煙而灰撲撲的高燕梅，高誌宏老婆趙蘭那衣著光鮮的整潔樣而倒像是剛到不久的客人。
    實際上，高誌宏一家昨天就回來了，還是風風光光開著今年新買的轎車進村，引得村裏人先後駐足觀望。
    說來諷刺，高誌宏一天到晚跟高燕梅哭窮賣慘，家裏兩個孩子比高燕梅一個孩子難養活的多，三天兩頭借錢順東西，結果過年買車裝修新家，個個穿新衣的樣子，過的不知道比高燕梅好多少倍。
    高燕梅不是傻子，這些年多少對邱老太偏心生出叛逆，不然不會三句話回懟一句，擺菜上桌的時候臉色都沒之前那麼好看。
    人逢喜事精神爽，高誌宏買了轎車回家，這兩天村裏人的羨慕恭維把他吹上天，這不，剛和隔壁人家嘮嗑完，臉上還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見著高燕梅還驚訝：“燕梅，你回來了啊。”
    高大誌抽著旱煙，對著曲易星呼來喝去，他和邱老太都是一個思想，外孫比不得親孫，麵對曲易星那副古板大家長的威嚴樣早在看見高盧俊時立馬笑開顏。
    用煙鬥敲敲板凳，高大誌那黝黑的臉上笑出褶子道：“盧俊，出去玩了半天累了吧，快過來坐著，等下就開飯了。”
    “爺爺，你怎麼都不叫我，我也玩累了呢。”高小燕不滿道。
    “女孩子家家的，那麼嬌氣，行行行，快坐著。”
    麵對高小燕這個女娃，高大誌沒有喜愛高盧俊這個孫子多，女娃有啥好，還不是要靠兒孫養老，女娃那都是賠錢貨。
    不過，到底是他們高家的種，高大誌不偏愛高小燕也比曲易星這個不流著高家血的外人強。
    兄妹倆一段時間不見，更胖了些，高盧俊那原本就不怎麼樣的臉都被肥肉填滿，人因肉多顯得壯實，穿著新買的羽絨服，更像一頭厚實的大熊。
    他故意撞開看不爽的曲易星，得意洋洋道：“爺爺叫我過去呢，別擋道，有這功夫還不快去端菜。”
    曲易星皺眉，內心暗罵一聲，不打算跟這家夥計較。
    趙蘭想擺著譜不去端菜也不行，高家的廚房還是老舊的燒火灶台，煙灰多的很，她身上穿的新衣服貴著呢，所以她表麵說主動幫忙實際上隻沾個碗邊緣，然後就說油蹭到衣服上，不容易洗，她換一件衣服就來，結果等高燕梅她們把菜上齊才款款出來，直接坐下拿筷子吃飯。
    明天就是除夕，好菜留在後頭，邱老太隻炒了兩盤葷菜開胃。
    當然，這兩盤葷菜高燕梅她們還沒落幾筷子就盡數貢獻給了高盧俊和高小燕。
    高誌宏帶了瓶茅台酒，在飯桌上給高大誌和他倒了一杯，然後就開始嘮叨起家常。
    他今年終於買了車，在村裏討夠了別家的豔羨，也想從自家爹娘身上獲得滿足感。
    邱老太和高大誌深以為然，高誌宏昨天那車開進村，左右鄰居的誇讚讓老兩口得意洋洋，自然毫不吝嗇地直誇高誌宏出息，話裏話外也不忘指著高燕梅跟著多學學。
    瞧瞧，兒子就是不一樣，女兒就不行了，不僅離婚後帶個拖油瓶回來，拖到現在也沒成個婚，像什麼樣子。
    高燕梅忙活一天不說，連自己炒的葷菜沒過兩口就沒了，隻能吃著青菜配海帶，邱老太夫妻倆不僅沒體諒她的辛苦還飯桌上批評她，激得她怒火翻湧。
    她深吸一口氣：“我混得不成樣子？高盧俊你說的好聽，你那麼大本事有錢買車耍威風，怎麼不順帶捎你妹妹一程，都是自家人回自家屋，以往我可沒少讓你搭便車托人送你吧。”
    高誌宏一噎，不滿地要頂回去。
    趙蘭不動聲色地暗捏他一把，高誌宏傻，她可不傻，她清楚自家什麼生活水平，平日裏沒少從高燕梅身上搜刮東西，不然家裏有存款怎麼可能付得起車子首付，表麵上和高燕梅不能鬧得太僵，不然以後高燕梅不肯給點多餘油水怎麼行。
    也是她太得意，高誌宏買了車她麵上也倍感有光，沒注意高燕梅的情緒，關係弄僵了就得不償失了。
    趙蘭想著，臉上就堆起溫和的假笑：“燕梅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不是那個意思，之前回來也想叫你一起，畢竟你大哥都買了車，自家人坐著一起回來也好，不必浪費那個車票錢，可是我們收拾東西要回家時，才發現帶的東西太多，後備箱都塞滿了，再坐人就沒地兒了，所以才沒叫你。”
    高燕梅連連冷笑，她這個嫂子品性她再清楚不過，以前她還傻得天真以為她這嫂子大度和氣，後來才發覺趙蘭這人是表麵一套背後一套，嘴巴說的好聽，實際上半點油水都別想從她手裏摳出來。
    “東西帶的太多，也是，你們一家四口東西能不多，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孝順爸媽的，聽高誌宏的話，你們現在能耐了，恐怕買給爸媽的東西也不差。”
    她倒要看看趙蘭和高誌宏能帶什麼來，每年都是她買禮品拜年送親戚，麵子卻是給趙蘭的，誰叫趙蘭別的能耐沒有，嘴巴會講也是一種本事。
    趙蘭笑容一僵，爾後不自然道：“那當然也是買了，給爸媽添了一套新衣服呢。”
    “那拿出來看看吧。”
    趙蘭為難道：“現在大家都在吃飯，要看衣服等吃晚飯吧。”
    說完她朝高誌宏遞了個眼色，高誌宏立馬附和道：“就是，現在吃飯呢看什麼衣服，對吧，爸，媽。”
    沒想到邱老太倆口卻道：“哪分什麼時候，拿出來看看。”
    兒媳婦趙蘭會做人，每次都把老倆口說得服服帖帖，身心舒暢，本來對高燕梅針對高誌宏不爽，但聽到後麵的話，兩口子突然在心裏犯嘀咕，說起來，每年高誌宏倆口子確實沒給他們帶什麼，禮品和錢財都是高燕梅出。
    以往見高誌宏情況也不怎麼樣，就沒怎麼介意，如今高誌宏出息了，怎麼著也肯定會帶好東西給倆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