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闊的年是不能像麥浪那麼愜意的。他過了初五就回了內蒙，一直到初八的時候，他開始著手給農場的人辦理保險。其實這個保險他早就想辦了，奈何農場裏的工人都是雜七雜八的，有的甚至連身份證都沒有，於是劉闊就隻能從給他們補辦各種證明著手，每個人的情況參差不齊，拖拖拉拉一直到了年後，總算是攏齊了每個人的材料。
    劉闊委托保險公司的朋友給他農場的人製定了一個較適合他們的經濟實惠的保險方案，除了農合之外，額外上了小萬能的險種。還專門請保險公司的人到農場給這些個老爺們講了講上保險的好處和用途。劉闊是個聰明人，他花了錢，他得讓這些個頑固不化的家夥知道他劉闊是對他們好，而不是冤大頭。劉闊是個商人，他的每一筆投入都必須是有意義的，而用在事業上的每一分錢，也一定得發揮它的價值。
    楊金義、李四和國興都是沒過初三就從家裏回農場了。因為有幾隻母羊就是那幾天要下羔子，他們不放心，就早早回來看著。自打先前出了開除員工的那檔子事情之後，農場裏的工人們都安分了，再加上今年的收成好，劉闊額外給每人都發了千元紅包，讓這些的人更是幹勁十足了。這會子，雖然這些人還達不到劉闊所謂的高素養，但是起碼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好好跟著東家幹，就有肉吃。
    正月初九，農場裏最後一隻揣著崽子的母羊也生羔子了。因為是第一次下羔子，母羊有點難產。半夜兩點開始折騰，一隻到了早上五點多，這個羔子才總算下出來。可是鬧聽的事情還沒完，因為這隻小羊羔跟別的不一樣，它沒屁眼。這樣的羔子勢必活不了的，按照老農戶來看，直接就吃了算了。
    “楊叔，你看，母羊都哭了。”國興不落忍，鼻尖酸得很。母羊確實是在淌眼淚，時不時回頭看看身下的小羊，小東西還在掙紮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小家夥求生的欲望顯然很盛，它根本不知道等待它的就是那掏心挖肺的刀子。
    “娃，這羊留著也沒用，多活一天多遭罪一天。”
    “楊叔，你不是懂獸醫？楊叔，你就救救它吧。”國興的眼淚疙瘩啪嗒啪嗒掉了下來。這孩子心善，這牧場裏的羊，他都細心地照管著，哪隻有啥特點，他幾乎都知道。要是自己家的羊群跑到了人家的群裏，他也能給辨別出來。吃肉的時候殺羊，國興都是見不得，都要背著的，如今看著這麼小的家夥兒就等死，他真是看不下去。
    倆人正說著，劉闊掀開了大氈包的門簾子，走了進來。
    “劉闊，你咋這時候來了？”楊金義起身，詫異地看著劉闊。外麵的天還很黑，氣溫還在零下二十四攝氏度。
    “昨天包叔跟我說楊叔你蹲在這大氈包裏頭一晚上了，就為了看著個羔子。我過來瞅瞅，順便給你倆送點餃子。”劉闊說著，把保溫盒遞給了楊金義。
    “俺們這莊戶，都皮糙肉厚的，有啥惦記。大正月的，莫走黑道。”楊金義是個十足的老古板兒，老人講究的很多規矩，楊金義都還尊崇著，他之所以這麼跟劉闊說，也是打心眼裏不把這少東家當外人了。劉闊也喜歡楊金義這麼跟他說話，他喜歡身邊的人都這麼跟他毫無見外地說話，感覺親近。
    “哥，救救小羊吧。”國興眼淚巴巴地看著劉闊。
    “這咋還掉上眼淚疙瘩啦？咋著了？”
    國興給劉闊說了一下這情況，劉闊自然是知道這羊是留不得的。這事就是要他抉擇，他第一想法也是殺了吃肉。可是被小屁孩兒這麼一說吧，他也有了那麼點不落忍。轉頭對楊金義道：“叔，一點辦法都沒有？”
    楊金義皺了皺眉，看了眼爐子旁邊的爐鉤子，最後歎了口氣，把爐鉤子燒紅了，在小羊的屁股上找準了位置，愣是給燙出來個眼兒。小家夥疼得嗷嗷叫喚，不過這命算是就這麼抱住了。打那以後，這小玩意落下來個毛病，屁股那總夾著一個屎球，排便不像別的羊那麼順暢，倒也沒耽誤事。也是因為這樣，國興給這小羊羔子取了個名，叫小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