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特殊緣故？”崇念緊著問。
    沈倚擺手：“我不知道。”
    “那沈先生有什麼猜測麼？”
    沈倚轉頭看了看江臨，一邊江臨也很是期待地看著沈倚，看起來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沈倚正要開口，忽然江臨跳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跑回了房間，崇念轉頭去看的時候已經是房門緊閉不見人影了。
    同時他們注意到院門那邊傳來動靜。
    “瑛……”他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從院門外走了進來。他原以為又要好幾日不見。
    “……掌事。”他接著看到從瑛身後走出的江樓，“……江主司。”
    難怪剛才江臨忽然跑回房間去了，來的剛好都是他怕的。隻是瑛掌事怎麼會和江樓一起，這組合看著不止是一點奇怪。
    “念，你須即刻往司刑司一趟，”瑛對他說道，“我陪你。”
    “……掌事？”消息太突然，他一下沒反應過來，“瑛掌事，我，這是，犯了什麼事嗎？”
    好端端地要去一趟司刑司做什麼？雖然那裏看起來也是個風景挺好的地方。
    “不是你，沒誰犯了什麼事，”瑛搖頭，目光移向他手中還未收起的轉鷺燈，“去那裏，為你的轉鷺燈做一次檢查。”
    “……哦，”崇念從突如其來的驚嚇中緩過勁，“為什麼給它做檢查要去司刑司？”
    轉鷺燈是他的，他是穿越署的，怎麼彎彎繞繞跑到司刑司去了？
    江樓這時開口了：“北殿使者在我司刑司內候著你了，你若有問題，請到那兒問他們。”
    崇念低頭看看自己的轉鷺燈，再抬頭看看瑛，道：“我跟你們走。”說著特別有種罪犯放棄抵抗跟著就要上警車的感覺。
    他回過頭，沈倚臉上依舊是那般波瀾不驚的溫和笑意，看著他道：“小念，路上小心。”
    他腳下一閃，差點被門檻絆倒。
    他走在瑛的旁邊，江樓走在瑛的另一邊，一路無話。
    他還是蒙圈狀態，內心糾結。他的轉鷺燈這麼特別，還要傳聞中那個玄乎神秘到不行的北殿派使者來修？而且他也沒覺得自己的轉鷺燈有哪裏需要修的啊？本人都沒報修，對方是怎麼判斷出要修的？
    疑問一大堆，隨之猜想也一大堆。比如，他忽然生病，難道是因為他的轉鷺燈出了什麼問題？可惜瑛在邊上，江樓也在，想問吧，想想又不知道該怎麼問。
    到了司刑司後，他被帶到了一個被黑瓦高牆圍繞，空蕩蕩除了腳底鋪著的細白沙之外什麼都沒有的院子裏。瑛說陪著他，可也隻到院門外，便說沒法再跟他一起進去了。
    北殿使者在院子裏等著他，隻見他一人。
    不可否認，自從仙桃會上聽說在東殿和西殿之外還有北殿之後，他對北殿是有一些想象的，可說是彙集了各種凸顯神秘的元素的超不靠譜腦洞，但他真的沒想到北殿的使者會是這個樣子的：該說是石頭傀儡好，還是更寫實一點，隻是六塊形狀不一的、黑乎乎像煤塊一樣的大石頭拚湊出的一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人形好？
    而且這人形還在抖個不停，似乎隨時都會散架跌回地麵重新變成幾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還有點醜的黑煤塊。
    更讓他咋舌的是，人形還是會說話的，而且一張口那聲音卻又和浮主司的很像，隻是十分缺乏生氣，聽著像采了浮主司的音來說話的機器人。他實在想不明白北殿的使者為何會是這樣隨意卻又古怪到極點的設定。
    內心吐槽過幾遍，他按照石頭人形所說的，交出了自己的轉鷺燈。
    轉鷺燈懸浮起來，停在了他和石頭人形之間，稍稍高於頭部的地方。
    這時的院子，隻他和古怪的石頭人形麵麵相覷，中間懸浮著個轉鷺燈，他的視線始終找不到應該放在石頭人形“頭”對應的那塊石頭的哪裏。
    過了不知多久，還是什麼都沒發生。他心思開始飄忽，開始想，這石頭人形說話的聲音和浮主司那麼像，會不會就是浮主司……畢竟浮主司好像也是會開這樣玩笑的人。
    忽然轉鷺燈的方向有了窸窣細小的聲響。
    他將視線轉向轉鷺燈，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轉鷺燈正在慢慢解構，燈麵化為無數細小的光點向外散開，如無數星點懸浮在空中。接著是無數纖細的燈骨緩慢地向外移動，微微發著熒光，慢慢地，一層層剝離，露出了被燈骨護在正中的一小塊黯淡無光的黑色石塊——
    燈心是龍骨。
    他不記得見過真實龍骨的模樣，但他很肯定，那確實是一塊龍骨……這麼說也不對，龍骨是被融在了那麼一小塊還沒一個鴿子蛋大的石頭裏。
    他之所以能這麼確定，是因為他認出了，那龍骨，是他自己的……
    石頭靈氣滿溢清澈的靈氣，其中還不止是龍骨的氣息，還有山川木石，看似不起眼，要鍛造出來這麼一小塊來肯定極其費事。
    ……難道是補天石？融入他的骨頭鍛造而成的那一塊補天石？
    但是補天石怎麼可能會在這裏？還是當時鍛造所剩的廢料？可當時缺料都到神仙自殘自傷的份上了，怎麼可能允許這種浪費？
    幾乎在龍骨完全暴露出來的同時，懸浮空中的無數細小光點開始移動彙聚成無數畫麵，一瞬而過，他來不及看清，隻是他好像看見了那裏麵，有他為人形的樣子，有他是龍的樣子，有瑛的樣子，好像還有……浮主司的樣子。
    一瞬即逝，什麼都沒有了，轉鷺燈恢複完好的模樣，懸浮在空中，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因為驚訝而張開的嘴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閉上。
    “崇念。”石頭人形忽然開口。
    “……在。”他猛然回過神來。
    石頭人形“看”著他，“你想活麼？”
    “什麼？”
    “你想活麼？”石頭人形重複了一遍。
    “我……”他沒明白石頭人形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隻感到有一股力量壓迫著胸口，脫口而出回答：“我想。”
    “那你好生記著，”石頭人形說道，“前塵莫追。”
    說完，石頭人形就消失不見，同時胸口的壓力也消失了，崇念愣了愣，伸出手去，摸到的隻有有點冰涼的空氣。懸浮在前方的轉鷺燈忽然失去了浮力掉落下來，他趕忙伸手抓住。
    他晃悠悠走出院子，看到瑛，扯動嘴角露出笑容。瑛也在對他笑，笑容很淡，不過挺好看的。他開口想打個招呼，可舌頭總捋不直，他覺得腦袋有點暈乎乎的，好像又有點發燒了。
    在砸進瑛的懷抱徹底昏過去之前，他想，這北殿使者到底是來修，還是來拆的，怎麼搞的他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