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看,脫腐了,女性要看見自己  第十六章 東海之濱(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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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念現在想要眨眨眼睛作為回應都不行了,隻有眼珠子勉強能轉,隻好上下動了幾下眼珠子。
    是他這個動作很搞笑麼?少年瑛繃著裝嚴肅的臉一下破功了,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被眼前少年瑛的這樣子弄得想笑,但空有想笑的欲望,身體卻根本動不了。
    少年瑛繞著他前前後後走了有好幾圈,將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打量了好幾遍,唇一直緊緊抿著,麵無表情,直到最後停下來站在他麵前,抬起下巴看著他時,唇角才勾起了些許弧度,這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帶著十足的囂張味道。
    崇念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又咯噔一聲,這一下幾乎蹦出了喉嚨口。
    少年瑛盯著他的眼,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些,忽然向前一靠,湊近他的耳邊,輕聲道:“你要是不動不說話,我還挺喜歡你的。”
    少年瑛的聲音很好聽,俊朗而又不失清逸,帶著一抹淡淡的囂張笑意。
    可少年瑛畢竟個子比自己還差了一個拳頭,湊到自己耳邊說話的時候是墊著腳尖的,一方麵耳朵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覺,另一方麵又有點想笑。這時崇念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一個飄忽著出了身體,另一個還在身體裏,眨眼間四肢百骸的感覺已然恢複。
    他聽到自己開口道:“你小子挺厲害啊,能困我這麼長時間。”
    然後他看到少年瑛的臉瞬間變黑,薄唇微微顫動,黑漆明亮的瞳中有怒火燃起,然後少年瑛開口道:“我告訴過你,我叫……”
    ——“小念!小念!”
    有人在叫他,叫得挺急。他想起這是江臨的聲音,但他著急想聽到少年瑛說自己叫什麼,可是畫麵卻遽然破碎,再也拚湊不回去了,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麼,可隻剩了一片黑暗,他的意識在黑暗中越沉越深。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正在砸自己的臉,濕乎乎的,然後又不見了。
    崇念抽了一口氣,睜眼醒來,映入眼簾的卻是瑛掌事的臉,黑漆幽邃的眸注視著自己。視界邊緣泛著光,下雨了,有人圍繞著他張開了一層擋雨的幕。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直地躺著,想問瑛掌事為什麼回來了,又想告訴瑛掌事說他想起了從前的事,混亂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下雨了啊……”
    “嗯,下雨了。”瑛應了一聲,原本是單膝半跪在崇念身邊,這會兒站了起來,抬起頭,視線掃過同樣站在幕裏的江臨,看向幕外的幾乎傾盆的大雨,輕聲說了句:“你要再不醒,這大雨能將你衝海裏去。”
    崇念想說自己是赤螭,那肯定淹不死,但難得瑛掌事竟會說出這樣關心人的話……
    江臨也是有點驚訝,在他和瑛掌事之間來來去去看了好幾眼。
    這時幕外邊傳來了牧歸的大喊聲,然後江臨第一個衝出了幕往牧歸的方向跑去。
    崇念也被這一聲大喊驚得坐了起來,這時才注意到自己的睡姿實在是不怎麼樣,兩條腿很是隨意地敞得挺開。
    瑛還站在原地,等他站起來了,才轉回視線再看向他。
    他被瑛掌事看得又是一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隻好抬手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想起自己在夢裏當少年瑛掌事湊近自己說話時自己身體的感覺,又是尷尬得不行,簡直比做賊被抓個當場還尷尬。
    當瑛掌事張了張唇,像是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他立時有一股衝動想背過身去拔足狂奔。
    幸好這時幕外邊又傳來了喊聲,這次不是牧歸的了,而是江臨的。他伸長了脖子,努力做出很好奇的樣子,也不敢回頭,道:“不知他們出什麼事了,我去看看。”
    說完就往那個方向跑過去。
    聲音是從連著沙灘的石崖下部的一個凹洞內傳出的,崇念跑進去,發現江臨扒在洞口,背抵著石壁,皺著眉頭鼻子,咬著嘴唇,不知怎麼好像在忍耐著什麼。而牧歸和翟籬都圍在凹洞盡頭,像是在圍堵什麼。
    他不自覺放輕了腳步,邊走邊輕聲問江臨:“發生什麼了?”
    江臨側過頭來向裏麵指了指,小聲道:“釣魚釣出了個水怪。”
    “這樣啊。”崇念有點驚訝,內裏海腥味確實挺重的,“你們真釣上海妖來了?”
    裏麵傳出一個略帶沙啞的年輕男子的聲音:“不用小聲,我聽得見!本大爺是自己有事上岸的!不是給釣上來的!”
    聲音聽起來很是生氣,充滿了威脅,不過這威脅聽著卻實在虛張聲勢,一點威脅力都沒有。
    崇念走到江臨身邊,目光投向內裏,沒的給嚇了一跳——
    坐在牆角的那個一頭烏黑卷發的人是誰?等等,為什麼四麵都是頭發遮蓋著,根本看不到臉啊!
    牧歸踩在濕噠噠的沙地上,兩步走到了那人麵前,蹲下來,伸出手兩根手指輕輕戳了下那人的烏黑卷發,道:“你的頭發看起來好像海藻啊。”
    後麵傳來了江臨的笑聲,接著聽江臨道:“小牧,你沒聞出來嗎?他真的就是海藻精啊。”
    “嗯,確實。”牧歸點頭,砸吧了一下嘴,“但好像還有點別的什麼氣息……”
    正說著,身後忽然傳來“咚”的一聲,崇念回頭,見江臨正歪著身子扶著頭,而瑛掌事不知什麼時候也走到了洞口,見崇念回頭,視線從江臨身上向他移了過去,他沒敢對視,又趕忙看回江臨。
    江臨對他呲牙笑了下,抬手指了下石壁:“哈,我不小心摔了一下,撞到了。”
    崇念覺得有些奇怪,江臨怕瑛掌事確是事實,但從來也沒這麼怕過吧,甚至有時還敢當著本人的麵開玩笑。
    瑛往內走來,江臨猶豫了一下,也跟在了後麵。
    可走著走著,崇念眼看著江臨竟然兩眼一閉就向前撲去,瑛也沒出手去拉,眼看著那張皺眉皺鼻也依然俊俏的小臉即將撞到沙地上,這時海藻精出手了,那烏黑的長長頭發瞬間又長長了出去,接住了江臨。
    然而江臨接著竟是兩眼翻白,然後徹底渾身癱軟趴在了海藻精海藻一般絲滑腥鹹的烏黑秀發中,身子抽搐了兩下,徹底軟得像一隻無骨魚了。
    崇念呆了半秒,趕忙衝上去把江臨拉了起來,無骨魚江臨歪倒在他懷裏,眉頭鼻子皺得厲害,還在翻著白眼。
    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由慌亂,抬頭就看向瑛掌事,正想問怎麼辦,卻見瑛掌事輕描淡寫地道:“你帶他出去衝一下雨就好了。”
    他愣了下,依言照辦,和翟籬一起撐著軟骨魚一樣的江臨走到了雨裏,傾盆的大雨澆灌下來,果真沒過多久江臨醒轉過來。
    “你一個海藻精上岸來玩幹嘛啊?”
    “別老叫我海藻精海藻精的,我有名字,我叫遊彧!”
    他們身後傳來牧歸和海藻精的對話,翟籬見江臨醒了,也就走回去了。
    “江臨,你醒了。”崇念道。
    江臨很是尷尬的嘿嘿笑了兩聲,掙紮著坐了起來,仰頭又衝了一會兒雨水,才幽幽然道:“從前我哥把我扔到海裏去過。誒,我……有心理陰影啊。”
    “你哥?”崇念一怔。
    “那時我被幽冥厲火給燒到了,我哥甩手就把我從天上扔到海裏……誒,說多了都是淚……”
    崇念想了想,還是想安慰一下,“他那時或許是情急之下為了救你?”
    “大概,是吧……”江臨很憂傷地低頭瞅著自己的膝蓋,“但是,怎麼也不能一聲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把我扔下去吧?”
    洞內點了篝火,崇念沒問這些柴禾是從哪兒變出來的,跟著江臨一起坐了下來,江臨不喜歡海藻精遊彧身上的海腥味,本來猶豫著要和瑛掌事一起站在洞口,最後還是做了抉擇,選擇和他們坐在一起。
    “我家鄉附近,傳聞埋藏著一處神仙大塚。我就是去找的時候,不小心被……額,不小心遊上岸的。”遊彧說著,這會兒不知怎麼好像又和牧歸關係不錯了,這會兒正挺有精神地聊著,“不過,海藻成精其實不多見,我能成精化形,或許也和靠近那神仙大塚有關。”
    末了,遊彧又道:“再修煉個八百一千年,不知道能不能修仙成功?”
    海藻精啊……那就是海藻大仙。這名字很像魷魚的海藻精還真挺有目標的。
    “若你有願,定能成的。”崇念微笑著道。
    還是有人第一次這麼對他說,遊彧望著崇念心中莫名一悸,臉頰緋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仙……不過他再轉頭一看,牧歸和江臨都在瞅著他咧嘴笑,而且洞外邊不知道是怎麼了,刮進來的風忽然變大變冷了好幾分。
    遊彧對把他給釣上岸的牧歸此時心中又是咬牙切齒摩拳擦掌了千百回,臉上奇怪的表情卻被看到的牧歸以為是他在牙疼。牧歸不覺又抬起右手,兩隻手指並攏摸著光潔的小下巴,開始思考原來海藻也有牙,也會牙疼,那以後吃醃海藻的時候會不會被傳染牙疼之類的奇怪事情。
    這邊崇念也發覺了背後忽然變大變冷的風,轉回頭去,一下就撞上了瑛掌事甚是幽邃的視線,心中一悸,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站了起來,像是很自然地,就向瑛掌事走去。
    他跟在瑛掌事身邊,漫步在大雨的沙灘上,舉目便是無邊際的大海,洶湧波浪一層推著一層接連著摔打向沙灘和石崖。
    “掌事。”他開口之後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是有多小,看來他深呼吸了這麼多次,仍然還是緊張得不行……
    瑛掌事停了腳步,他也停了,瑛掌事轉過身麵向他,他猶豫了一下,也轉過身去,視線卻不太敢直接落在瑛掌事臉上,而是錯開了些看向雨中並不平靜的海麵。
    “你到了這裏,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麼?”瑛問他。
    他沒答,而是問:“掌事,為什麼……是這裏?”
    除了剛剛那個夢,對這裏,他卻一點其他特別的感覺也沒有,連那個夢是不是發生在這裏,他也無法確定。
    “我以前在這裏生活過。”瑛回答他道,“我第一次遇見你,就在這東海之濱。”
    他有點懵,要說東海之濱,他隻知道薑太公原來就住那裏。
    “那是……多久以前?”他問。
    “很久以前。”瑛掌事很淡地笑了下,“一定說時間的話,是在一萬多年前。”
    一萬多年前……或許還不很夠得上滄海桑田,但……
    “那確實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太久了,他今天夢到的,是那麼久以前的事了嗎……
    “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瑛跟著也說道。
    “掌事,其實我今天拿著您送我的那顆珠子,睡著的時候夢到……”他決定向瑛掌事講那個夢,卻見瑛掌事向他伸出手,不知是什麼意思。
    瑛看著他道:“還我。”
    崇念一頓,“什麼?”
    “那顆珠子,我不是送還你。”
    崇念怔了怔,才反應過來瑛掌事說的是什麼意思,從袖子裏摸出了那顆珠子,放在了瑛掌事的掌心,然後看著瑛掌事將珠子十分小心地放進了袖中。
    兩人相對而立,一時卻沒人說話。
    “你夢到什麼了?”瑛打破沉默。
    “我夢到……您那時候還是個少年的樣子,然後,您把我定住了,問我說我上次是不是說自己叫念……”他沒接著說自己很快解了禁錮的事,那時少年的瑛黑了臉,他擔心現在的瑛掌事也會……
    “你夢到那個時候了啊。”
    “掌事,我們真的,那麼早以前就認識了?”他問。
    瑛看著他,忽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是。”
    “那,那時……”他努力整理思緒,他有很多問題要問,卻亂亂的理不出頭緒該先問什麼。
    沒想瑛掌事卻很快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那時,我在單戀你。”
    “……啊?”他呆呆地抬頭,瞪圓了雙眼。
    “那時你什麼都不懂,不懂人心,不懂情事。”瑛繼續道,語調平靜,黑漆的眼瞳中幽邃卻深了幾分。
    他看著說著這些話神情無比認真的瑛掌事,腦袋裏轟的一聲整個亂掉了,什麼單戀?什麼不懂人心不懂情事?不是說好神仙都寡情淡欲的嗎?還是浮主司說得對?神仙和人其實沒什麼分別?但卻這麼直白,比凡人還要直白?
    “所以,您那天……吻我……是因為……”他結結巴巴的,連自己是要說什麼都搞不清楚了。
    瑛深深看著他,唇邊笑意加深,“你說那是吻?”
    “……啊?”
    本來他已經整個卡殼,想起那天的事更是額頭要冒煙,更沒料到瑛掌事會來這麼一句,嘎嘣卡殼的腦袋裏一個字一個字地琢磨這句話卻怎麼也琢磨不出這是什麼意思。
    正奮力琢磨著,瑛忽然往前探了一下身子,手跟著就往崇念後腦勺上搭上去了,結結實實地又貼上了唇,在崇念驚訝的空隙裏伸出舌頭就往他微張的唇間探了進去。
    唇齒間柔軟的舌頭一番翻攪,崇念再次睜圓了雙眼,莫名的酸麻混合著很多其他他根本搞不明白的感覺從他的唇舌開始往外蔓延,沿著他的血管經脈一路呼嘯著發熱發脹,這下不止是額頭冒煙了,他全身都在冒煙了。
    “穩住仙息。”
    瑛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他這時才猛地一怔,發覺瑛掌事向後退了一步,還是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怔怔地點頭,然後看著瑛掌事那好看的薄唇又微微張開,很淡地笑著,輕聲問他:“你現在呢?還是不懂人心,不懂情事麼?”
    他點頭,又搖頭,又點頭,然後又搖頭。
    瑛掌事問他人心,問他情事,但人心和情事,古往今來,又有幾個是能懂的,最多是四大皆空色即是空看破了罷了……
    瑛看著他,忽然勾手一攬,將他擁入了懷中,緊緊抱住,在他耳邊輕聲說:“念,若是……不,你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崇念仰頭看大雨不斷從天上傾覆而下,一滴一滴的水珠都看得無比清晰,他腦中的弦肯定都已經繃得壞掉了,可他卻止不住心頭一熱,然後溫熱的淚湧出眼眶,順著臉頰滑下來,濕了瑛的肩膀。
    他真的,除了僅有的兩個夢,什麼都不記得。可被緊緊擁在這個懷抱裏,卻有一股無比強烈的感覺將他整個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全部擊碎了,像是懷念,像是感動,像是不舍,伴隨著同樣無比強烈的不安,但一樣無比強烈的是,他此刻也非常想要去回抱住這個緊緊抱住自己的人。
    “對不起……”他聽見自己說,也不知道有沒有說出聲來,還是隻在心裏。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就是想要這麼說。是要對不起什麼,是在懷念什麼,感動什麼,不舍什麼,他什麼都記不得,隻剩下突襲而來模糊卻又強烈的感覺。
    他仰著頭,任自己靠在瑛掌事的懷裏,然後慢慢地抬起手,摟住了瑛掌事的背,慢慢加深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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