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浮鶴答，“其實，仙人和凡人並沒什麼太大分別。”
    賓館後邊的路正在施工，機器的聲響震天。施工的原因是一大清早小區外的人行道上發生了地下水管爆炸，炸掉了一小塊路，還將整條街給淹了。
    這爆炸還和明昭有點關係。
    地下水管爆炸的那會兒明昭正從臨近公園跑步回來，前腳剛走過，沒過幾秒，剛踩過的那幾塊瓷磚驟然爆裂開來，水柱衝天，一下連帶著周邊一小片地都塌陷了下去，露出了個大坑，很快被水填滿。
    而明昭毫發無損，除了被濺了一身水。
    因有著昨天電梯事件的前例，他忍不住疑問這次地下水管事故是否又是天道為防失序，用以消滅明昭這一異數的。但他瞪大了眼，也沒尋到鬼出現過的痕跡，更沒一絲那位白無常出現過的痕跡。
    他們房間的窗戶正對著對麵明昭住的那幢公寓樓，他們在七層，明昭住八層，從這裏稍仰頭看去，偶爾能看到明昭從窗戶後邊走過。
    或許是他風聲鶴唳了？不過那時他雖然沒看著有什麼鬼，也沒看著那位白無常，但明昭從街角那邊跑回來的時候，額前確實縈繞著一絲可疑的淡淡黑氣。那一絲黑氣跑回樓裏的時候就已經淡得看不見了，想來是散了。
    許是在公園跑步的時候不小心沾上了點什麼髒東西？他從前確實聽過這樣的說法，說是清晨時，陽光還很微弱，角落裏便可能還有些不大好的東西還沒散幹淨。
    他回過頭，浮鶴回床邊坐著了，正翻著手上的餐飲冊子，手指劃過這個圖片又在那個圖片上輕輕打著圈，艱難地抉擇著該點哪一款早餐好。
    白晝時又遠遠尾隨了一日，再沒發生別的異狀。
    夜幕降臨，浮鶴帶著崇念遠遠跟在明昭和他一位女性朋友的後麵，走進了市郊的一家大型遊樂園。
    下午下過大暴雨的緣故，周末的遊樂園雖然人多，但也沒多到人山人海。
    被浮鶴興衝衝地拉去買了可樂和爆米花之後，崇念忽然產生了一種自己真的正在和人在遊樂園約會遊玩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他還在人世間生活的時候。當他偷望著浮鶴絕美的側臉時，這種恍惚的錯覺便成了如霧裏看花一般朦朧飄渺得抓不住的奇妙感受。
    半山坡的觀景台上，崇念和浮鶴並肩站在欄杆後站著。明昭和他的那位女性朋友就在不遠處的大石頭上坐著，就在他們的斜下方。
    從兩人身體的距離和說話的神態來看，那位女性朋友似乎還不是女朋友。明昭表現得十分的坦然自在，甚至還有些疏離，但那女生卻很緊張局促的樣子，兩頰的紅就沒淡下去過，還不斷偷看明昭。
    這大概，或許，是暗戀……作為人，那明昭生得確實還挺好看的。
    崇念正琢磨著那兩人到底什麼關係，便聽到浮鶴迎著清涼的晚風輕歎了一聲。
    “主司？”
    “小念兒啊，我與你說，冥界生死簿上隻記載了原本的死期，穿越之人在異界的死期則為異數，所以隻好由天界穿越署負責，其中跑腿的活，便交給其下的轉鷺司。真是人手緊缺啊……連貓爪子都想借來用了。”浮鶴偏頭看了他一眼，沒怎麼跟他客氣便開始小聲碎碎叨，如風清柔的聲說著這些話，聽在耳朵裏也很是舒服。
    崇念忍不住掐了下自己的手臂，集中注意力在聽到的話上。
    可他琢磨著浮鶴的最後一句，沒琢磨明白，他真沒在轉鷺司看到過貓，“那，要再招些人麼？”
    “不過，像這樣的跑腿也是有趣，”浮鶴沒頭沒尾來了這麼一句，彎了唇角笑了笑，接著又搖了搖頭，“真要招，也得能用得了轉鷺燈才行。”、
    “這樣啊……”
    得用得了轉鷺燈。這麼說，他盡管現在還幾乎什麼仙訣都不會，但至少他的那盞轉鷺燈是認他的，他還是有潛力的。
    他暗自樂了一下，又忍不住轉頭偷瞄浮主司一眼，卻注意到浮鶴眉頭輕攏，甚至唇角不經意地輕微抽搐了一下。
    “主司……您不舒服麼？”
    “嗯。”浮鶴轉眸看向他，沒有否認，隻是歉意地笑了笑，“近來忙了些，歇著的時候少。”
    明昭這時帶著那個女生往山坡下走去，他和浮鶴也不再說話，隨在後邊。
    走著走著就到了摩天輪的下麵，買票後等著上摩天輪的隊伍排得不算太長，但也得等上一會兒。
    不過一會兒，再一回頭，後邊的隊伍就排得老長了。崇念從周圍人說的話裏聽出了，一會兒會有煙花會，自然摩天輪的位置就搶手得很。
    這趟遊樂園之行，看來明昭的那位女性朋友真的是很上心，連去摩天輪買票的時間也卡得如此精準，可見安排之精心。
    正當崇念心裏感歎的時候，再想前邊看一眼，就不禁咋舌了，那女生推了明昭一下，手勁之大直接將明昭推到了地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明昭摸著腦袋，借著其他人的手爬了起來，神情是有些尷尬，但更多的卻仍是坦然，還有放鬆。
    看來他是成功將那個女生拒絕掉了。
    明昭沒有離開，還在隊伍裏排著……大概是不想浪費票？
    崇念有點混亂。
    這人家女生都走了，他還……看來他對那個女生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一片癡心都錯付了。真是可惜。不過既是錯付癡心，那早點結束也是好的。
    他感慨完，再一轉頭，卻發現他身邊的人竟不一樣了！
    竟然！是瑛掌事！那雙深沉冷冽的黑眸子正森森地看著他！
    他說不清自己的頭發是不是倒豎起來了……他摸著自己的胸口，心跳得有些快，瞠目結舌說不出話。
    “浮鶴有急事，須離開一會兒，我正好在附近。”瑛沒多看他，很快移開了視線。
    這解釋真是簡短得很。
    他的心跳終於回歸平緩，正當他納悶著為什麼周圍人都沒發現他身邊的人忽然換掉了的時候，瑛掌事忽然又轉回頭，傾身靠了過來，溫熱的鼻息一下靠近，抬起的手眼看就要落在他肩膀上……
    “掌、掌事大人……”
    瑛抬手在他肩膀上彈走了一個什麼，語氣平靜，“有樹葉落在肩上了。”
    隊伍向前進了一米，崇念原地怔了好幾秒，才大步追了上去。
    經過圍著摩天輪基座的鐵欄杆時，隊伍彎折了些。他跟在瑛身邊坐著，實在是找不出什麼話說。
    身側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哢擦”聲。
    他一驚回頭，見是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女生正舉著架拍立得對著自己和瑛掌事。
    “抱歉，你倆長得好帥，我沒忍住，”女生笑著解釋道，“介意我拍麼？”
    對方誇他帥，他似乎應該道個謝，拍不拍的他也無所謂，但他又擔心人間的相機會不會照不出他和瑛掌事，不知該怎麼回應。瑛站在他身邊也不說話。
    見兩人沒說話，鴨舌帽女生當他們默認了，迅速舉起拍立得對著他們又拍了一張，然後將拍立得吐出來的相片遞過來。
    崇念接過照片，看到上麵的影像，才鬆了口氣。看著照片上的那個自己，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嗯，還確實如她所說，是挺帥的……
    至於站在他身邊那個，空長了一張英俊的臉，表情卻臭到不行，虧得人家姑娘還誇他帥還給他拍照。
    隔了兩個廂，他跟著瑛掌事也坐上了。
    才坐上，瑛掌事便轉身盯著他，一雙墨眸還是平時那般的冷冽，像凍著十尺寒霜，沒什麼情緒，“前幾日忙，沒空教你。你回去以後歇半日，老地方。”
    “啊？”崇念一愣，“好。”
    窗外忽傳來煙花騰空的嗖嗖聲響，他轉過頭去，騰空的煙花炸開，散作一片閃著金光的小花，如無數星子閃爍著，向下墜落。
    那一刹，眼角餘光瞥到的身邊人卻又不一樣了……
    他驚訝回頭，“……主司！”
    驚訝過後，他又忍不住直笑，一手指著窗外，“主司你一回來煙花就出來了！”
    “小念兒，抱歉，剛才出了件急事。”浮鶴回望著他，眼眸脈脈含著笑，望著便覺得說不出的暖。
    可那雙看著自己的眸忽一瞬消去了笑意，浮鶴仰頭轉向了他們的斜上方。
    他跟著浮鶴的視線望去，也發覺了異常。
    剛才還坐得端正的明昭，身子歪倒著臉頰貼在車窗上，沒有了動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