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歸看著咳得幾乎都要背過氣去的崇念，心中莫名其妙，嘀咕著這新人不僅膽小，還弱不禁風，連咳個嗽都能咳得仙息紊亂。
    浮鶴也感覺到了他的仙息有些紊亂，立即上前一步，雙手輕搭在他的肩上——崇念隻覺一股暖流傾入體內。
    “牧歸應該還未向你說明轉鷺司是做什麼的吧？”待他平靜下來，浮鶴微笑著問他道，看起來全然未覺自己適才所說的話有何不妥。
    “主司大人，您還未自我介紹哦。”牧歸好心提醒道。他正以兩隻手指摸著光潔的小下巴，仰頭注視著笑得溫和清柔如春風的主司大人，總覺得好像哪裏有點不對……不過，每次新人來，浮主司總是高興得不行，不過這一次是高興得連一貫例行的自我介紹都忘了。
    “啊，抱歉，我忘了——”浮鶴一怔，輕拍了下手，清柔如春風的微笑又回到眸底唇角，向崇念道：“小仙名為‘浮鶴’，是這轉鷺司的主司。崇念，歡迎你加入轉鷺司。”
    “至於轉鷺司的工作嘛，”浮鶴道，說著眨了眨眼，纖長睫毛輕顫，“——其實就是勾魂喲。”
    就在這時，浮鶴身後忽然走來一人，不知是何時出現的，總之一身緄金邊黑錦緞服，一頭烏黑長發以一柄金簪高束著，劍眉鳳眸，高鼻薄唇——
    “——掌事大人。”他不覺就跟著牧歸一道躬身行禮了。
    “啊，瑛，你回來了。”浮鶴側轉過身，“剛好，新人入職，還是該由你說明最好。”
     “簡言之，轉鷺司的職責就是將所有那些不該穿越之人的魂魄勾回原本的世界。”掌事大人，皺著英朗好看的劍眉，一臉嚴肅地道。
     “怎麼個勾法？直接勾……嗎？”崇念不免驚訝，甚至不免有幾分驚嚇——直接勾的話，這麼……殘暴麼？
     就算很多人想要穿越，但很多人其實不小心的吧？怎麼可以這樣殘暴地去對待那些本就很可憐的靈魂？
     “死了，魂魄卻還留滯於此，比變成荒魂野鬼還痛苦。”浮鶴道，眸底笑意在一瞬散化淡去。崇念注視著那一雙眸子，竟又是如同適才初見那兩株娑羅樹，莫名，就像是哀傷早已深深銘刻在骨血之中，此刻不過是被喚醒了。
     “什麼……死了？”崇念一刹回神，注意到浮鶴話語中的意思，“不是直接就這麼把魂魄拉出來嗎？”
    他還以為是但凡發現有穿越的人直接上去就勾魂，看來還是要等穿越者死了，才去勾魂……？相比之下，這倒是人道多了。
    “待穿越之人身死，轉鷺燈燃起，便是魂歸之時。”瑛道，說著看向浮鶴手中所持著的那一盞六角彩繪琉璃燈。
    “這就是……轉鷺燈？”他問道，目光聚焦在那一盞燈上，說不清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樣滋味，“這個……這個轉鷺燈要怎麼用？”
    前十幾秒，他還想象勾魂可能會是像無常那般拿著勾魂索，甚至像死神那樣拿著鐮刀或是斬魄刀，結果這一份工作根本和狂霸酷炫的武器們不沾半點邊……嗎？
    雖然這六角彩繪琉璃燈很漂亮很景致，不過……每一麵畫布正中都是故意留白的麼？
    “到時便知道了。”浮鶴淺笑著道，“待這兩日小念兒先安頓下，再讓牧歸帶你往人界去。”
    “為嘛又是我？”牧歸嘟嘴抗議。
    “瑛和我這幾日都忙著，隻好多多拜托你了。”浮鶴道，說著向他伸出手——
    牧歸向旁跳了一步，避開了浮鶴即將觸及他額發的手。浮鶴也不介意，仍是笑意清暖，反而是牧歸偷偷抬頭瞄了幾眼，才放開了抓住瑛掌事衣角的手。
    向主司大人與掌事大人兩位大人告辭了，他跟著牧歸重又走回斷橋。
    “如你所見，主司大人他稍微比較天然一些。”牧歸說得一本正經，說著說著稍稍低頭，盯著他的腰部以下，皺眉問道：“不過，話說你的褻褲真的是主司大人送的嗎？”
    他尷尬得不知該捂住腰部以下的位置好，還是直接伸手擋在這牧歸小朋友的眼前好——
    “算……是吧。”他答得勉強。
    而牧歸卻是一副原來褻褲也可以當禮物送的恍然大悟接著又若有所思的認真表情。
    就在這時，天空的五彩祥雲之間竟漂浮過一隊木頭人偶，足足有百十來個，就是他一醒來見到的那種。
    他一下呆愣住了，“那些木偶……天界有很多嗎？”
    “嗯，那是西昆侖之徒為天界所造，”牧歸道，“內裏注入有諸神仙的神靈、仙靈之力以作驅動。”
    “所以……相當於是人造生命……哦不對，相當於是人造小神仙嗎？”
    “那就是一般的傀儡啦，用以傳話、導引、整理之類的。”
    “哦，那就是機器人了。天界的自動機器人。”
    “你是說人界的機器人？！”牧歸道，眸中流露出興奮的光。
    “對啊。前輩知道？”
    他感覺如果這小朋友對機器人感興趣的話，總覺得有些總算找到了突破點的感覺呢。
    “知道一點點，感覺好像很好玩。”牧歸道，點了好幾下頭，“其實，我們轉鷺司這裏也有一個會造傀儡的仙人哦。”
    “誒？？”
    “就是小倚子啦。”牧歸道，一會兒又歎了一口氣，“隻可惜他說那隻是業餘興趣。”
    大概是因主司和掌事都回來了，這一回不是翻牆，而是走正門——連綿芳草之中，豎著兩根丈許高的銅柱，從兩根銅柱之間走過，眨眼間竟是走到了最初所見放著青銅壺的那個房間。
    那兩根銅柱之間原來是傳送門，他心中嘀咕，原來走正門的話是要從這裏走，難怪牧歸說翻牆比較快。
    “牧歸前輩……”他猶豫著開口。
    “什麼？”牧歸抬高音調問，走在前邊。
    “剛才那個像王城一樣的那個地方，是……哪裏？”
    “那是司刑司主司大人送的，小壺界。”牧歸道，轉頭睨了他一眼，“因你第一次來，我才帶你走上哪一次，免得你下次不小心進去迷路了。”
    “‘壺界’？”他驚訝道。以前為人時玩過的遊戲裏倒是有這一說法。
    “那壺在主司屋裏放著呢，”牧歸再抬頭睨他一眼，“平時倒沒什麼事。不過守壺的壺靈有時候會做夢，你要是經過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了，隻能等外界有誰能來救你了。”
    “……不能自己出去嗎？”
    “可以是可以的，不過以你現在的能力，大概不行。”
    “前輩的話倒是很輕鬆的樣子呢。”崇念道。
    “那是當然。壺困不住我。”牧歸道，黑瞳一霎變得奕奕有神。
    崇念在心底歎了一聲，看來這牧歸小朋友真的並不是什麼怨念集合而成的思念體之類了，這一路已見到他不少頗為有趣的表情了。
    “所以，那個其實是壺靈的……夢？”他問。
    “那個就是壺界平時的模樣，”牧歸答，“不過壺靈一旦做夢，那個就是入口了。你往後要越過門的時候都留個心眼，要是看到剛才那樣的景象，你就換個門走。”
    “……好。”他立即點頭答應。那麼大的地方，要是走丟了，真要喊天天不靈了，更何況他現在就在天上。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如果是在轉鷺司大門那裏出現的話，怎麼辦？有後門可以走嗎？”
    “後門有是有，不過從後門進來之後就必會經過掌事的院子。所以後門一般都是關著的，掌事也時常不在。”牧歸道，又轉抬頭深深睨他一眼，“一般來說，還不如就在大門口多等一會，等壺靈的夢結束。”
    不過話說這麼厲害的東西，那位司刑司的主司大人還真是舍得送給他們的主司大人啊。他不禁又在心底感慨，到了天上似乎也有出手可以如此闊綽的……神仙。所以在天上貧富差距應該也是存在的罷……？
     “對了，牧歸前輩，主司大人是叫啥名字來著？”
    “‘浮鶴’。”牧歸道，眨巴著眼睛，“主司大人姓‘浮’名‘鶴’。”
    “噗——”他忍不住笑得彎了腰，如果不是對這裏還不熟悉，絕對要笑得扶牆跺腳了。
    想到主司的那張清柔若水的臉，再想到人間很火的爾康臉，原諒他忽然打開的腦洞，他真的是忍不住了。
     “小念兒你笑啥？”
     “主司大人真的姓‘浮’啊！”
    牧歸抬起右手兩隻手指並攏著輕撓了撓下巴，沉思狀，仰頭眨著眼睛道：“小念，你的笑點很奇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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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處細節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