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之前他們就認識，而且還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還是他長得太像那位掌事大人所討厭的某個人？
    還是自己想多了？那位掌事大人可能隻是沒覺得有必要看他。
    總之，他隻能先跟著一臉不情願的小牧歸從後門走出了屋子。
    這裏的建築與之前在那兩扇一模一樣的大門之間看到的不一樣，那裏的殿宇十分的寬廣大氣，而這裏雖也是墨瓦素牆，但庭院小樓最高不過兩層，回廊相連，更像是江南園林的風格。不過，相比人間的小家園林，這裏的規模卻要大得多。
    偌大的轉鷺司府邸，由小牧歸帶著走了半天，他隻覺得，這裏不知為何看起來……額，有些蕭索？
    在走入府邸之前，聽牧歸說的話，他還以為會有很多像他這樣的新人。但從第一次邁入轉鷺司大門開始一直到現在，除了牧歸，還有那個漂浮在青銅大壺上香霧之中的虛影掌事，他連其他仙人的半點影子都沒見過。
    ——“到了，住的院子。”牧歸忽然道，伸出右手，豎起食指中指並攏著兩根指頭指著又一個院子，然後抬步走了進去。
    這個院子很大，但入門之後就是一處水潭，幾乎填滿了大半個院子。水潭往北，以正中的八角重簷亭為分隔，又隔為了左右兩個小院子，屋舍相鄰，大小共有五間。
    “額，還有誰住這兒嗎？”他問道。總不至於他一個人住在這大得嚇人——至少有點嚇到他這個剛升天沒多久的仙人了——的大院子裏吧？
    “我和翟籬也住這兒，就在亭子左邊的院子。”牧歸道，“右邊就是江臨和掌籍沈倚住的院子。”
    “那，我住的地方是……？”他問。
    “亭子再過去，正北還有間屋，掌事安排你住那兒。”
    說話間已走到了水潭邊，崇念停了腳步，牧歸伸出腳就踏在了水麵上，抬頭看了他一眼，好像很奇怪他為何停下。
    適才那個大湖牧歸是飛過去的，而這裏的水潭則是可以走過去的麼……？
    他有點窘，深吸一口氣，也伸出腳踩向水麵——感覺很神奇，就像是踩在了鏡子上一樣。
    但到底還是不敢用力，隻好盡量踮著腳走，跟著牧歸走過了水潭，終於成功到達彼岸。
    踏水而行，像夢境一般。
    亭子兩邊的院子都靜悄無聲。
    “小倚子肯定又被江臨拉去下界喝酒了。”牧歸歎息一聲道。
    他聽到“小倚子”時一愣，想想大概是指那位掌籍沈倚——從牧歸這沒大沒小的發言來看，很可能他真的嚴重低估了牧歸的年齡……
    “那位翟……翟籬呢？他也不在嗎？”崇念問。
    “小籬子的話，還在下界。快的話，也得過幾天才能見到。”牧歸道，不知為何變作了皺著眉、呲著牙，表情看起來好像牙疼得厲害。
    “掌事大人和主司大人呢？”崇念又問。從適才牧歸和那位掌事大人說的話來看，這裏除了掌事大人之外，好像還有一位主司大人。
    “再往內走，過了斷橋就是他們住的地方。”牧歸道，又伸出右手豎著兩根手指向亭子以北指了指。
    “‘斷橋’？”他有點驚訝，說到斷橋，不該是杭州西湖斷橋殘雪嗎？這裏也有？
    牧歸抬頭看著他，好像誤解了他臉上的驚訝表情，還以為他是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仙。
    “誒，反正閑著無事我也帶你去看看吧，”牧歸煞有介事地歎了一聲道，“隻看看外邊的話，主司和掌事應該都不介意吧。”
    說完，牧歸接著往八角亭的北麵走去。
    “接著往北走嗎？”他疑惑問道。
    “是啊。”牧歸抬頭白了他一眼道，“從你的院子直接翻牆過去比較快。”
    他所住的院子並不大，麵朝正南的小屋隻單層，不過分隔有左中右三間。兩邊院牆皆開了側門，通往左右兩個院子，看來要去同事那裏串門的話還挺方便。
    他跟著牧歸繞到了屋子後麵，隻見牧歸抬頭望著足有一丈高的院牆，下一瞬直接轉過身躍起飛到了屋簷上。
    他連忙跟著轉回身，隻見牧歸雙手叉腰站在屋簷上，對他道：“快上來啊！”
    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像牧歸那樣一瞬之間就飛到屋簷上，情急之下，向前助跑了一段，然後以標準三級跳的姿勢跳起——出乎他的意料，這一下竟然真的跳得好高，高出了屋簷足有一丈多——
    ——騰空到達最高點後進入自由落體階段，他還來不及感歎原來在天界重力也這麼不可抗，眼看著就要撞上屋頂了，他倒抽一口涼氣準備閉眼，下墜的速度竟緩了下來，總算是穩穩地著陸了。
    “什麼都沒有……？”崇念看向牆的那邊，竟然隻看到了一片白霧彌漫，建築布置都隻看得出模糊的輪廓。
    “掌事大人給張了結界，”牧歸解釋道，“以防無知之徒亂闖，不過轉鷺司的人都是可以隨意進出的，隻不過在結界外邊看不清裏邊。”
    “為何不直接站到牆上？”他問。
    牧歸抬頭又白了他一眼，“屋頂麵積還大些，砸了屋子也就算了。你要是摔下來砸壞了牆，你可擔不起這個責。”
    “……哦，多謝。”他道，原來這牧歸也有替人考慮的時候，但轉念一想好像又有哪裏不對。
    “走了。”牧歸道，縱身向牆那邊跳去。
    他緊跟著，也向那邊跳去，過了牆的界限，白霧迅速退散，露出一片青色石地。他這一次穩穩落了地。
    芳草叢向遠方延伸，他跟著牧歸在其中穿行——尤為奇妙的是，這些不知名字的纖細小草不僅微微發著淡銀的光，而且還會自動避讓，他和牧歸即使是隨意亂走，也踩不著它們。
    不多時便才走到了芳草叢的邊沿，連接著砂礫細白的湖灘。向左手邊望去，不遠處，竟由湖灘向湛藍的湖麵騰空延伸出了一段白色的小橋。
    隻有一段，所以叫做“斷橋”麼？崇念覺著有些困惑，難道是要在那上麵助跑，然後一躍飛到湖心島上去……？
    牧歸轉身向那裏走去，他緊隨其後。走近了，才發現那座白色的橋竟是由細白的砂礫構成，甚至橋麵下的砂礫還在緩緩流動，但腳踏在其上，卻又幾乎感覺不到——
    彙聚成橋的白色砂礫好像是有一定數量的，所以隨著他和牧歸的走動，橋麵也向前一點點延伸，往後看，白橋很快就脫離了湖灘。
    看起來就好像是隻有一截橋懸空浮在湖麵上一般——原來這裏的“斷橋”是如此得名的啊，他不由驚歎。
    牧歸根本不理會他的驚訝，走得很快，兩人很快就走到了湖心島。湖心島很大，其上庭院幽幽，不過分為了左右兩半，左手邊的庭院望去一片素白，連屋瓦也是泛著銀光的淡白，地勢較高些；右手邊的庭院則是玄瓦白牆，間或有金邊勾勒，地勢更低些。
    “左邊那個是主司大人住的院子，右邊那個是掌事大人的。”牧歸解釋道，“每次從下界回來述職，都要去掌事大人那裏，若是主司大人與掌事大人都不在，找掌籍沈倚就可以了。”
    說到轉鷺司的工作，他其實到現在都還什麼都不知道。
    就在他張口想要問的時候，一下卻被左手邊主司大人的院子吸引住了。
    主司大人的院子中有好多或好看或奇怪的植物，但最讓他在意的，則是栽於院中一角的兩株樹，皆是從樹幹到枝葉一片素白，甚至還隱隱透出一層淨白的微光。
    他望著那兩株樹，不知不覺就向那裏走去。
    隻是望著，心中便覺著清靜，同時卻又湧起了一絲莫名哀傷。
    “那是從西天移來的娑羅樹，”牧歸跟在他的身邊解釋道，“去歲司刑司主司大人送來的新年賀禮。”
    “……‘新年賀禮’？”他吃了一驚，“這裏也過新年嗎？”
    “想過則過唄。”牧歸聳了聳肩道，“反正那位西殿司刑司主司大人送來的東西也不少了，總之隨意找個由頭就能送來。”
    ——原來這白色娑羅樹是那個聽起來很厲害的什麼司刑司主司大人送來的。
    聽小牧歸這麼說，總覺得那是一個有點……輕浮的人？
    雖然“司刑司”什麼的，聽起來是個很嚴肅的地方，而且又是主司的話，不該是那種不苟言笑、嚴苛淩厲的人嗎……？又為何會往這個他目前還不知道到底做什麼的穿越署轉鷺司送東西來呢？而且感覺好像還送的不少？
    ……難道是有想要追求的對象在這裏嗎？或是被這裏的某位抓住了什麼不得了的把柄？
    “該是回來的時辰了。”牧歸忽然望著西邊道，“掌事大人肯定在擔心主司大人。”
    “擔心”……？他不明白，主司大人不該是比掌事大人厲害的嗎？為啥還需要擔心？
    “算了，泡壺茶喝吧。”牧歸歎了口氣道，右手一揮，憑空就出現了一隻三腳茶幾，穩穩落在兩人麵前。
    茶幾上茶壺茶盞俱全，甚至連茶都泡好了，白霧升騰，茶香四溢。
    “小籬子就是貼心啊。”牧歸感歎了一句，倒了兩盞茶，遞了一盞給崇念。
    崇念接過了，雖然還不大渴，見牧歸眯眼看著自己，還是仰頭一口氣把一盞茶都喝了——
    忽然就在這時，空中傳來了一聲仙鶴清鳴，接著半空中浮現了一個白衣仙人，手中拿著一盞六角彩繪琉璃燈，緩步下落，烏發輕揚，衣袂翩然。
    “浮主司。”牧歸向那仙人道。
    他卻是愣住了，這轉鷺司的主司大人……竟然就是那個在白霧之中憑空出現、幫他穿上衣服的白衣仙人。
    “小念兒？”白衣仙人就落在他的身前，一雙淡茶杏瞳望著他，溫柔笑著，清聲喚道。
    “噗——”崇念沒忍住一口茶都噴了出來。
    不論怎麼看，主司這個樣子真的好像慈祥的老奶奶在叫自己的孫子啊。
    浮鶴完全不在意崇念一口茶噴了一些在自己的衣角上，目光上下仔細打量著崇念，淺笑著開口：“衣服可都還合身？鞋子有沒有紮腳？褻褲的尺寸可還——”
    崇念聽到這裏開始咳個不停，越咳越大聲根本停不下來，整張臉嗆得通紅——喂，上司說這個難道不算職場騷擾嗎？！
    ++++++++++++++++++++++++++++++本章未完待續+++++++++++++++++++++++++++
    一處細節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