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娜這一覺睡了好久。
    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搖晃著的馬車上了，她警惕地看向坐在一邊裹著毯子休息的妮菲，“我昨天怎麼了？”
    “你喝醉了，醉得很徹底。”
    “我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這個問題此時已經毫無意義了，但是齊格不忍心隱瞞她，誠實地將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了她，意外的是，她看起來安心了許多。
    “你們沒有將格麗特的事情告訴教會是嗎？”她開始重新整理自己的頭發，翠綠色的頭發此時亂蓬蓬地束在腦後。
    “呃，沒有，我覺得她也有些可憐，雖然她殺了人是肯定有錯，不過……現在這個世道，誰手上還會沒有點別人的血呢，我作為獵人曾經獵殺過不少人，他們是死有餘辜，但是，或許這隻是我們的獨斷而已。”齊格說完覺得有些不對，趕忙改口，“當然我絕對不是認為那些惡人做得對，隻是覺得……無論是誰都有活在世界上的權利吧。”
    萊恩娜低下頭，似乎微微“嗯”了一聲。
    “你說你要複活你的青梅竹馬，這是認真的嗎？”妮菲將話題扯了回來，若是由著齊格，一會就不知道剛才在說些什麼了。
    事到如今她也不便隱藏了，很幹脆地點了點頭。
    “但是，聽格麗特說那是不可能的……難道你有什麼可行的辦法嗎？”
    她猶豫了一下，又點了點頭，“算是吧。”
    妮菲的聲音裏帶上了難得的興奮，“萊恩娜你果然是一個厲害的巫師吧？起死回生什麼的聽上去就好像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你找到了別人沒有發現的辦法，那豈不是超越了他們的存在？要是你真的成功了，一定要告訴我，我希望能夠見證這種奇跡的出現！”
    另兩個人完全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熱血的一麵，都愣在那裏。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趕快平靜了一下心情，“畢竟我們都在一起這麼多天了，你的事情我也會當做自己的事情一樣在意的。”
    誰都知道，這絕對是謊話。
    妮菲有一個弟弟，或者說曾經有過一個弟弟。如果真的有那樣如同神跡一般的力量存在的話，那她也希望能夠借助它，讓那個苦命的孩子複活，這一次她會保護好他的。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世間真的能夠有這樣的巫術存在才行。
    “至少我是相信的，這個辦法可以。”萊恩娜目光堅定，“賭上我作為一個巫醫……不，可以說是作為一個巫師的全部，我相信它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具體你要在冰凍之森做什麼呢？”
    問到了細節的時候，她支支吾吾了起來。
    可能巫師不願意輕易透露自己的“研究成果”吧，妮菲也就不再去追問她了。
    萊恩娜暗自鬆了口氣，她昨天雖然說了很多不該說的，但是最重要的那部分她還是沒有說出來。他們都不知道憑巫術是真的不可能完成複活這種事情的，巫師連自己的壽命都無法延長，又怎麼可能賦予別人生命呢？但是萊恩娜找到了辦法，那是她絕對不會和別人分享的，因為一旦她說出口，她就會變成教會追殺的對象。那個時候無論是齊格還是妮菲，又或者是那個很擔心自己的費南，誰都不會站在自己這邊了。
    因為複活博朗的代價很慘重，肯定沒有人認為是值得的。
    那便是要毀滅這個世界。
    馬車上的三個人互相微笑著，兩個獵人是因為終於多了解了一些雇主的事情而有些放下心來了，萊恩娜則是因為她離自己的目的地越來越近了。
    這隻是她的第一步，毀滅世界的路很長，她隻希望自己能夠活到夢想成真的那一天。
    耳邊傳來的是惡魔的低語，她望著遠處高聳入雲的雪山，笑意更濃了。
    「好戲才剛剛開始。」
    惡魔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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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後，冬天如期的到來了。
    雖然三個人盡力地趕路了，但是還是趕上了北方的大雪，馬車在這樣的天氣下根本寸步難行。最後，馬匹和車被換成了口糧，他們開始了步行。
    到了冰凍之森所在的那座高山腳下的村子時，地上的積雪幾乎已經到了膝蓋的位置了，三個人被迫留在了村子裏。可能是因為極少有外來者來訪的原因，村子裏的人對待這三人格外地熱情，他們大概住了四天，雪終於徹底停了下來。萊恩娜不願意繼續耽誤時間了，決定自己一個人去登山。
    說到冰凍之森真的是很奇怪，它是一片位於山頂的森林，據說這座山原本是整個大陸最高的山，但是在第一次災變的時候，被主神斬斷，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雖然山頂終日被冰雪覆蓋著，卻不知在何時長出了這些植物，後來樹木也被冰完全封住，變成了永遠不會腐化也不會凋零的永恒之森。然而傳說當年戰敗了的魔族有很多都躲在冰凍之森，所以這裏也就變成了人們口中常說的禁地，教會在北方設立分會的原因最開始就是為了能夠防範魔族再一次從這裏入侵到人類的地盤。不過八百多年過去了，仍然看不到魔族的身影。
    或許那些都是存在於幻想中的生物，無法離開傳說的故事生活在現實生活中的。
    不過不斷有人類在冰凍之森失蹤，這讓永恒凍土之上的森林多了許多神秘的光輝。
    “那冰凍之森可去不得啊！”收留了三個人的老奶奶一臉嚴肅地說道，“那個地方去了就是要死人的！絕對是去不得的！尤其是像你這樣身子弱弱的小姑娘，可能還沒爬到山頂就會被凍死了！”
    “但是我真的不能等下去了。”萊恩娜淡淡地說，她正在整理背包裏的東西。
    各種奇怪的瓶瓶罐罐被擺在了桌子上，她看來是去意已決。
    “沒關係，我會陪著她一起去的，至少會保證她能夠到達冰凍之森的！”齊格拍了拍胸脯，然後偷瞄了一眼妮菲的反應。好在後者因為在寒風中趕路的原因，發了高燒，今天才剛剛能夠下地而已。就算妮菲想要阻止齊格她也阻止不了，隻能一臉虛弱地看著他，齊格衝她傻笑道，“魔族什麼的都是傳說中的生物了，你不要擔心。”
    “不，魔族是真的存在的！”老奶奶扯住了萊恩娜的衣袖，“那山上還住著可怕的魔女！你們如果不聽我的話一定會後悔的呀！”
    “魔女？不是女巫是魔女嗎？”齊格迷糊了。
    “沒錯！原本那隻是住在我們村子裏的一個女巫，但是她有一天她突然就告訴我們她懷孕了，因為對方是一個巫師，所以我們起初沒有太在意，以為巫師真的能夠做到未婚先孕呢……可是當那個孩子出生了之後，我們就發現了……那不是人類的孩子！那是那個魔女和森林裏的魔族生下的孩子，他有尖尖的耳朵和牙齒，嚇人的很……”
    萊恩娜停下手裏的動作，“那個女人後來怎麼樣了？”
    “當然是被我們趕了出去，但是因為太害怕了，我一直躲在屋裏，隻記得那個嬰兒一直發出特別尖厲的哭聲，你們要是想去冰凍之森，一定會先遇到那個魔女的，聽說她已經發瘋了，在那山上見到誰殺誰，然後將人的血肉帶回去喂養那個小惡魔！”
    “真是個可怕的故事。”齊格這樣評價著，確認著身上的裝備。
    “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老奶奶搖著頭走到裏屋去了，似乎已經不願意再管他們了。
    萊恩娜拿出了一小瓶血液，在自己的手背上畫上了法陣，齊格好奇地湊了過去，她解釋說這是能夠提高體溫的法陣。
    “你用的這個是……血嗎？”
    “嗯。”她說不出口這就是差點奪走齊格性命的那個巫師的血液，隻好臨時改口說：“是動物的血。”
    因為沒有巫師血統的人就算在身上畫上或者刻上巫術的法陣也毫無作用，所以整個過程都是萊恩娜在不停忙活，年輕的劍士在一旁做著伸展運動。
    妮菲終於忍不住了，她叫著他的名字，“不如我們不要繼續這個任務了，定金也先退回去，我實在不想你跟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不要擔心我了，你趕緊把身子養好，等我下山之後我們就可以領了酬金去南方的海邊悠哉好一陣子了。”
    “但是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的話，我該怎——”
    他伸出手指抵在妮菲的唇上，“我肯定會回來的，你就在這裏乖乖等著我就好了，說不定我會將萊恩娜一起帶回來呢。”
    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妮菲歎了一口氣。
    這個人總是這樣，看似老實，卻從來不聽別人的勸……
    穿戴整齊的兩個人站在門口，對妮菲說再見，她按著自己的手，否則她一定還會去挽留那個男人的。
    他們走了好久，妮菲仍然呆坐在那裏。
    她覺得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