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妮菲的聲音裏有很明顯的怒氣。
    她和萊恩娜兩個人睡得正香，突然從窗戶那邊飛進來一隻烏鴉，亂叫著將她們吵醒，然後萊恩娜發現了綁在烏鴉腳上的紙條，大意是：齊格被扣下了，要想贖回他，請帶好金幣來。下麵還畫好了詳細的地圖，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臉的無奈。
    順著地圖所指，她們來到了格麗特的家。
    聽完了事情經過後，妮菲開始講價，但是對方卻表示，“這個巫術原本成本就很高，它需要使用龍須草還有地精的耳朵等都是非常珍貴的藥材。”
    另外兩個人看向萊恩娜，巫醫點了點頭，證實那些確實價格不菲。
    “你怎麼看著她用了那麼貴的東西還不阻止啊？”妮菲打了齊格的頭一下。
    “我又不認識！”後者委屈地嘟著嘴。
    “不過……格麗特小姐，現在的形式貌似是三對一，你這樣敲詐我們有多不安全，你明白嗎？”妮菲開始軟的不行來硬的，不過對方明顯不吃這一套。
    女巫格麗特最開始時就用讀心之術看過齊格，確定了他是一個不會做什麼壞事的笨蛋，“在我看來，不光這個小哥不會欺負我一個女人家，你這看似強勢的姐姐也不會這樣做。”
    察覺到了巫術痕跡的萊恩娜沉默了一下，道：“讀心術麼……”
    “嗬，沒錯。”格麗特慵懶地倚在桌子旁，“所以想要對我假裝你們沒有錢什麼的可行不通。”
    “你的未婚夫失蹤了是嗎？”萊恩娜難得問起了別人的事情。
    “沒錯，已經失蹤一個月了，但是我們彼此非常相愛，我現在仍然相信他還活在世上。”
    巫醫少女看向窗外的玫瑰，眯起了眼睛。
    妮菲不再說話，她覺得萊恩娜才是這場價格戰的關鍵人物，而不是她。
    “我好像知道了玫瑰花的秘密了。”女孩平靜地說著，“不如你少收點費用，這樣我就幫你保守秘密。既然你能夠使用讀心術的話，應該就知道我所說的不假了吧。”
    “我確實知道，但是啊……你不是也有秘密嗎？雖然你拚命地在隱藏我不能全部看到，但是至少我知道你是一個愛吃甜食的小姑娘，並且要去做一件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事情不是嗎？”格麗特似乎沒有要讓步的意思，畢竟在這很少有旅行者經過的地方，要是錯過了一個掙錢的機會，下一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事實上，在場的四個人誰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為了錢的事情僵持不下。
    五個金幣的話，在現在可以買下一輛馬車，或者是兩個多月的食糧，又或者是一把不錯的新劍。如果齊格的身上被允許多帶一些錢的話，估計他可能就乖乖任人宰割了。
    忍受不了沉重氣氛的格麗特從櫃子裏拿出了酒瓶和杯子，“怎麼樣？要喝點嗎？”
    三個人一臉不信任地看著她。
    “酒水免費，就當是給你們暖暖身子。”
    聞言，齊格馬上就伸手接過了杯子。她為他們倒的是北方產的一種較為烈性的酒，酒精的濃度很高，味道也很是香醇。除了萊恩娜以外的三個人都捧著杯子喝了起來，身體瞬間就暖和了起來，連妮菲都不再計較剛剛從睡夢中被吵醒的這件事了。
    女巫衝她笑著，“原來是不會喝酒嗎？這還真是可愛……”
    “酒精溫暖身體隻是暫時的錯覺，事實上你身體的熱量會更快的流失，然後變得更冷了而已。”萊恩娜一本正經地解釋了起來，似乎是醫生的理論。
    不過齊格不明白那些，仰著頭將酒全部喝了下去。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萊恩娜還是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下去，馬上就被這樣的烈酒辣到，咳嗽個不停，那眼淚汪汪的模樣看著讓人心疼。
    “這個酒對於小孩子來說果然是有一點勉強了嗎……”格麗特的笑意更濃了。
    這句話明顯地刺激到了她的痛楚，不願意被當作小孩子對待的萊恩娜閉緊了眼睛將一杯酒灌進了肚子裏，隨之而來的是嗓子那裏傳來的灼燒感，她流著眼淚將杯子放到一邊，妮菲及時地遞給她手帕，否則看上去就像是她被欺負了一樣。
    巫醫紅著臉坐在那裏，身體有些搖晃。
    “你的未婚夫已經死了吧？”萊恩娜突然說道，看樣子是有些醉了，“就算沒有讀心術我也是知道的。”
    對方沒有回答，但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掛在臉上的微笑不見了。
    “怎麼回事？”
    少女指向了窗外盛開的玫瑰花，“想要鮮花永遠不凋零這不是什麼難事，用巫術的話非常容易就可以辦到，一點都不複雜，但是……卻很少有人去做。因為想要維持這個巫術植物所需要的養分非常多，像窗外的那一小片花的話，維持起來至少需要……”她陷入了思考。
    齊格用手肘捅了捅妮菲，小聲說道：“她原來喝多了就會話多呢，早知道咱們早點試試酒精了。”
    萊恩娜歎了一口氣，“至少需要一個成年男子的整個身體來作為植物養分的供應體才行。”
    兩個獵人對視了一下，馬上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是你殺了他，然後你把他埋在了玫瑰花的下麵了吧？你還真是大膽，如果你殺了另一個巫師，教會一般會認為是意外不做幹涉，但是你殺了一個普通的人類的話，教會是不可能坐視不管的。你明明心裏清楚，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她鼓著臉頰，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但是因為醉得站不穩，一直在左右搖晃。
    若是清醒時的萊恩娜，可能不會願意這樣明顯地去幹涉另一個人的事情。
    尤其是麵前的巫師，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完全是今天第一次見麵，以後也可能再也不會相見了的那種人。
    “等一下！”齊格打斷了她，“格麗特是真的很愛她的未婚夫的，我覺得這是真的，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會殺他呢？”
    格麗特又一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猛地喝了下去。
    “你明明隻是一個巫醫，為什麼會對其它領域的巫術也知道得這麼清楚？在我向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怨天尤人，埋怨老天為什麼要讓我作為一個女巫出生。”她看向了那片玫瑰花。
    “她可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這麼小。”妮菲提醒道。
    對方用手托著下巴，神情淡然地說道：“最初我開始研究讀心之術就是為了能夠看清那個人的內心，他和我不一樣，我們兩個是不同的存在，所以無論他說什麼我都不敢相信，尤其是當他說他愛我的時候。後來我將這個法陣刻在了自己身上，雖然隻能對同一個人使用三次，但是我已經很知足了，那一天我看到了他的心，他是真的愛我。”
    沒有人知道試探自己最心愛的人究竟是什麼滋味，所以都乖乖閉上了嘴巴。
    “然後他向我求婚了，我再次使用了巫術，那個時候他也是愛我的。為了準備婚禮的錢，他決定去別的地方販賣北方特有的藥材，一走就是三個月，我也從教會離開，搬到了這裏。至今我仍然不後悔，畢竟我認為巫師能夠為女神做的，就是不再使用巫術這一點了。其他的方式都無所謂，隻有不再使用巫術這一點才稱得上是真正的贖罪。”
    “那是做不到的。”萊恩娜坐在一邊，說話都有些不清楚了。
    “我將巫術所需要的東西都鎖了起來，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等待著他回來。”格麗特皺起了眉頭，“可是他從外麵回來了以後，樣子變得有些奇怪，甚至還說要在再采點藥材出去賣。我克製不住懷疑的心，再一次用讀心之術確認他愛的人的是誰……這一次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可是他心裏的那個人卻不是我。”
    這可能是她曾經在心裏想象過無數次的情景，結果真的發生了。她知道他生活在這樣狹小的世界裏，所以才會喜歡上她這樣的巫師，一旦他知道了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就一定會離開自己，這是她早就想到的事情。
    然而真的到了這個時刻，她卻徹底失去了冷靜。
    從來沒有像那時一樣痛恨自己身體裏流淌的血液，若不是這被詛咒了的血統，她或許就可以和他一起離開北方，去到溫暖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但是不可以，她很害怕，她不知道離開了北方會發生什麼。
    他人厭惡的眼神會令她活不下去，萬一不小心偷窺到了別人的心聲，也許會更加受到歧視。如果自己不是一個巫師就好了，格麗特這樣想，又從那個人的口中聽到了同樣的話。
    “你要是不是女巫就好了。”
    三個月沒有使用巫術的格麗特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憤怒著，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用匕首刺進了他的心髒。
    那一刻她覺得……
    “似乎整個人都爽快多了，一直積壓在我心頭的自卑、恐懼和不安都消失了。”
    萊恩娜坐直了身體，“殺了人之後，你沒有感覺到害怕嗎？那不是你曾經最愛的人嗎？”
    “準確說是受夠了，巫術也好，那個人也好，我覺得受夠了。現在我也幾乎不使用巫術了，今天隻是碰巧看到這個男人似乎很單純很好騙才重操舊業了一下，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想要賴賬。”格麗特盯著齊格看，似乎在提醒他自己並沒有忘記金幣的事情，“那邊的巫醫……你自己又怎樣？占據了你心裏那麼重要位置的那個人……是叫博朗嗎……他是怎麼死的呢？”
    這可能是她對萊恩娜最後一次使用讀心之術了，人在喝醉了的情況下容易放鬆警惕。
    女孩又一次變得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她吸了吸鼻子，說道：“博朗他因為我死了，因為我是這樣沒出息又無力的人所以他死了……”
    她是這麼不勝酒力的人可真是幫了大忙，雖然他們不知道博朗究竟是誰。
    齊格覺得女巫是在幫自己，因為他告訴過她，萊恩娜什麼都不肯和自己說。雖然在對方有些迷糊的時候問出她過去的事情讓齊格有些不情願，但是若是能夠因此多了解她一點的話，自己的情緒都可以無視掉。另一邊的妮菲完全是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畢竟萊恩娜會講自己的事，簡直是太少見了。
    如果能夠順便問出她要去冰凍之森的緣由就更好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知不覺都放在了萊恩娜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