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糾結的心事
    墩子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村莊不由浮想聯翩。僅僅一年的時候，有些村民明顯蒼老了，山體被采礦的老板挖了一個洞，黑黝黝的，像鬼眼一樣瘮人。
    有些過來打招呼。但他們的眼神裏分明帶著異樣的表情。說的話裏，也明顯帶著敵意和嘲諷。
    墩子回來了？聽說當大老板了？
    這是最常見的問候。墩子會客氣地微笑著說：哪裏，哪裏，哪當什麼老板啊，就是打工。
    也有人會試探著問：聽說又成家了？哎喲，新媳婦怪漂亮啊，到底是大城市的姑娘。
    墩子會不自在地傻笑著，說：還沒有，隻是朋友。
    更多的人在一邊遠遠地看，悄悄地議論：看看看，墩子領著個大姑娘去找小紅了，兩個女人到一塊還不打起來？
    墩子不再思考別人說他什麼，也不去問那些竊竊私語的人在說什麼。他要仔細想一想，見到小紅該說些什麼。
    但盤算來盤算去，隻想出了三個一問。想出了第一個是：小紅，你什麼意思？為什麼離婚不先打個招呼？第二個是：你為什麼那麼狠心？離婚還把兩個孩子都帶走了？第三個是：兩個孩子，為什麼一個都不給我？
    他還要仔細地看看她屋裏屋外，到底看看她日子過得怎麼樣。他還會把李苦藤領進去，讓她看看，我墩子沒有你也照樣打不了光棍。
    也許，小紅會趾高氣昂地說：我就是和你離婚，就是不讓你見兒子、女兒，誰讓你走了就不回來了呢？墩子還想到，也許小紅會從屋裏領出一個壯男來。
    到了家門口，墩子停住了腳步。他回轉身，看了看一點沒有變化的小村，和讓他魂牽夢繞的玉泉，不由熱淚盈眶。走進他熟悉的小院，墩子擦幹了眼淚，挺著胸脯、手牽著李苦藤。他為什麼沒先去父母家，而是先來到自己的家？他胸中裝著太多的謎團和憤怒，他要先在這裏卸下來，把快樂和幸福留起來，交給父母。
    小紅正在整理過冬的幹柴。自從墩子走後，她沒買過一次煤氣，也沒買過一次碳，她所有熱量都來自柴草。聽見有人進門，小紅抬起頭來，睜開混沌的眼睛。當看到是墩子時，好像沙漠中迷路的人看到了一片綠洲。
    也許在小紅的心裏，這種場麵是最讓她向往和醉心的。一年來，她受苦受累，經曆風言風語，也經曆了死去活來。但她還是想見到墩子。即使墩子已經變心了，已經不屬於她了，可她還是希望墩子有一天突然出現在門前，帶著她熟悉的微笑。她也會微笑著看著他，和他說一說壓在心頭的石頭一樣的成堆的話。
    可今天終於盼到了，墩子真的實實在在地出現在眼前了，她卻沒看到墩子的微笑。盡管她用微笑去迎接，還是沒有得到墩子的微笑。
    墩子在沒到門前的時候，腦子裏想了很多話，有些事非常刻薄的話。他的臉上，也故意把成堆的憤怒掛在上麵。可以見到小紅，不由愣住了：嫩蔥一樣嬌嫩的女孩怎麼變成一根幹枯的樹枝？剛才預想的一堆話，也像被風吹走了似的一個字都想不起來了，他似乎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