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塞上遊,新酒沾雲袖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真假【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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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真假【四】
    “父親!”一個十四五歲的俊秀少年遠遠向他招了招手,身後停著的是帶有王氏標記的馬車。
    看到向來聰慧的長子,王楠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今日怎麼不在念書?”
    王琦扶他上車,自己跟著進去,“陛下下旨從今年起恢複大考,現在快入冬了,雖然倉促了些,但還是要開個好頭,督學大人要布置學院,就給我們先放個假。”
    少年語速很快,但對答流利,幾句話就把前因後果說的清清楚楚。
    王楠微微頷首,又問:“誰主考?”
    “聽說是爺爺。”
    王楠便看著他笑道:“到時候你跟著爺爺進去看看,下一屆爭取拿個魁首。”
    “是。”王琦很是自信自己的學業。
    “還有,我改天去問問老爺子,定個日子給你和琮兒行冠禮。”
    王琦臉上卻是有些發燙,按著王家的規矩,行過冠禮之後的男子才會在家族中有一定的發言權,更重要的是,隻有行過冠禮的人才能光明正大地眠花宿柳而不被家裏人提著耳朵揪回去。
    “爺爺不是說要等四叔回來的嗎?”
    王楠微微一愣,搖頭笑道:“四叔快回來了,咱們先籌備著。”
    再說長安這邊,那日四人偷偷進了長安城也沒敢鬧出什麼動靜來,胡威遠賀緒二人偶爾出去“體察民情”,王湛孟澤則在酒樓各幹其事互不幹擾。
    待得第六日上,孟澤拿到晉陽送來的密報時,巡察衛隊才到了長安城外與他們會合,長安刺史邢空做足了表麵功夫,親自在城外五裏彩棚相迎,長安百姓圍在寬闊的禦道兩旁爭相觀看。
    邢空將這幾位大神安置在驛館裏,次日又設了接風宴與城中富豪一同飲宴。
    孟澤吩咐了眾人隻管吃喝,不必理會他邢太守到底含了幾個意思。
    王楠的晉升隻不過是陛下在投石問路罷了,接下來的一道中旨卻讓大臣們更為驚愕——命王楠同時暫代中書令一職。
    自從孟澤升了尚書令,蘄靖死了,中書省的事務都是秦王處理,陛下一道中旨無疑是大大地讓秦王失了麵子。
    這還不夠,十三年十月二十九,拖了幾個月的和親人選終於定下來了。
    十月二十五日,賀琯宮中麵聖之後便派遣三子賀練五子賀瑕六子賀僉去把在晉州百裏之外慈安寺中替祖母祈福的妹妹賀敏接回家。
    二十七日,王楠上疏密奏和親事宜。
    二十九日,大朝,陛下當朝下旨,敕封賀琯之女賀敏為瑄寧公主,次年三月遠嫁匈奴,並命賀敏之兄賀緒為和親正使,王元為和親副使,虎賁中郎將韓明為護衛使。
    旨意一下便有無數的反對聲,然而,有王家的全力支持,終究被陛下一手壓了下來。
    孟澤拿著一份三天前收到的密信,坐在長安城裏由原齊王府改建而成的驛館正堂裏,下麵依次坐著王湛等人。
    “看這樣子,明承不能同我們遊山玩水了。”王湛端著茶杯搖了搖,看不是日常喝慣的湖陰茶便沒了飲茶的興致。
    賀緒看了眼孟澤,後者隻是垂眸笑道:“明承,你準備好,過兩日聖旨就該到了。”
    “舍妹和親之事,大哥怎麼看?”賀緒問道,分明是在譏諷他前些日子開玩笑說娶他妹妹的事。
    孟澤抬手摸了摸下頜有些紮手的短須,斜睨了他一眼,他會說給陛下出主意的是他麼?
    見孟澤不語,胡威遠嗬嗬一笑,“將來二郎做了突厥的國舅可不能忘了我等啊!”
    賀緒頓時黑了臉。
    孟頎在一旁竊笑,被孟澤一瞪,喝道:“習武去,一個時辰後我來檢查。”
    孟頎頓時笑不出來了,怏怏而去。
    “你們說,翰霈為何不是娶可敦,而是為葉護求親?他也不是老態龍鍾不能娶了啊?”
    這話是賀緒那半吊子問的,出嫁和親的是他妹妹,雖然不是同父同母的妹妹,好歹也一筆寫不出兩個“賀”字,對於這丫頭生來一個王後命,此番被嫁到突厥和親也算是應了她那個命格,隻不過身為兄長聽見妹子不是嫁給老頭子還是替她鬆了一口氣的。
    王湛手裏把那密信折了又折,都快被他折爛了,漫不經心說道:“有姓元的在,翰霈也敢造次?”
    賀緒抬眼看他,“聽這語氣……王爺認識昆侖山那位?”
    “怎麼?我不能認識他?”王湛笑著反問。
    賀緒連忙搖頭,“非也非也,在下就是好奇。”
    王湛冷笑連連,“我的確認識他,不過,我敢說,你敢聽嗎?”
    “阿湛。”孟澤出聲搶了賀緒正要出口的話,“待旨意到了,你和明承一起回去吧。”
    “為何?”王湛不解。
    孟澤似乎有些身體不適,神情懨懨,“巡查結束了,該回去了。”
    “你呢?”
    孟澤也不看他,從袖中掏出一份繡著飛龍的卷帛揚了揚,“我和胡兄留下,有密旨。”
    王湛皺著眉想了想,“好。”
    “明承,你隨我來。”孟澤對著剩下兩人微微頷首,“二位自便。”
    賀緒哪敢耽擱,連忙跟著他出去,在驛館裏饒了一大圈,停在走廊二層簷下。
    “特意把我叫出來有什麼事?”經曆了上次行刺的事,賀緒生怕他再對和親有什麼想法。
    孟澤目光落在他穿的格外整齊的領口,“昨夜又去風流了?”
    賀大人臉不紅心不跳,十分理直氣壯,“特使大人有什麼指教?”
    “指教不敢當,不過這不是快回去了麼,你若是出門一趟沒什麼長進,我怎麼跟陛下交待?回去之後,你遞個本子,參邢空貪汙受賄……”
    “為何?”賀緒不待他說完就急忙反駁,“邢大人並無僭越之處,重禮相迎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你未免太苛求了吧?”
    孟澤四處掃了兩眼,揪著他領子勾住肩膀低聲笑道:“邢大人是忠直之臣,你沒覺著郊迎過於鋪張浪費邢大人也是被迫的麼?你隻管參,隻要邢大人回了晉州,沒有人會為難他。”
    “長安怎麼了?邢大人為什麼非回去不可?”賀緒問道。
    “長安水太深,他這種人留在長安必死無疑,你參他是為了救他。”孟澤笑道。
    “那當初他來上任你怎麼不阻止?”賀緒道。
    孟澤笑得尤其真誠,“你傻啊,也不想想——吏部的提案是誰擬的,我能反對嗎?再說,當時形勢不明,像邢大人這種忠直的臣子,也該來試試水。”
    賀緒想了想,“你一直都在騙謝逸。”
    “對!總算說句人話了。我本來想從謝逸那兒拿到一份名單,不過,走之前倒是從陛下那兒得到了。”
    “什麼名單?”賀緒立即警覺起來。
    孟澤按著他的肩頭,“自然是太子黨的名單。朝臣半數以上皆與太子黨脫不開關係,阿緒,這個是犯忌諱的,你知不知道?”
    “啊?你叫我什麼?”聽到久違的稱呼,賀緒竟一時沒反應過來,恍惚許久才道:“你方才叫我那一聲,真像太子的語氣。”
    孟澤笑著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難道太子也會跟你講什麼事犯了忌諱?”
    “可不是麼,我五歲就跟太子睡一床了,不是我吹,趙王也一起,不信你問他。”
    孟澤微微一笑,“然後你還把太子踹了一腳?”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賀緒頓時驚悚起來,“王爺他沒跟你說別的事吧?”
    “沒有,無非是你們幼時一些趣事,比如賀小公子孵鳥蛋的事都很有趣,我忍不住多問了幾句,王爺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孟澤看著他窘迫的樣子心情就突然舒暢了許多。
    賀緒滿臉通紅尷尬不已,佯怒道:“忒不夠朋友,怎麼能這樣揭我老底,我找他去。”腳下才邁開就被孟澤勾住背後腰帶拉回來,“我還沒說完呢,跑什麼?彈劾邢空這是其一,其二你要確保公主和親萬無一失,其三回程路上好生照料阿湛。”
    “你似乎格外關注趙王?”賀緒皺眉看他。
    “他可是我的丹書鐵契免死金牌,我能不格外關注他嗎?”孟澤鬆開手,“去吧。”
    賀緒隻當是他和王家有什麼交情也沒仔細想,剛走了幾步又被他叫住。
    “阿緒,回了晉州你要學會分辨真偽,假的總會有破綻。祝你馬到成功。”
    “好,我知道了。”賀緒揮揮手,知道他最後一句指的是和親之行。
    看他走遠,孟澤才慢慢在欄杆上大大咧咧坐下,摘了腰上荷包遞給禾嘉,“收著。”
    禾嘉上前兩步接了,打開看了一眼,“華先生不是隻給了一顆藥麼?”
    “我從他那偷的。”孟澤絲毫不覺偷盜這種事有損威儀。
    禾嘉便默默收好。
    孟澤又道:“替我修書一封給長寧公主,就說西北恐不太平,我不在晉州時,盼她多多照料家事。”
    “什麼意思?”禾嘉不解。
    “意思就是……”孟澤輕輕一笑,“警告我這本事大的妹妹安分守己,切莫幹那些異想天開的事。這個冬天,魚就要上鉤了,多少人盼著我在西北出事。”笑著抬頭望向西北深秋尤其空曠的天空,喃喃自語一般,“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從前是敵在暗我在明,過了這個年,可就要反過來了。”
    禾嘉也抬頭,“不論主公做什麼屬下追隨到底。”
    孟澤看著他,搖頭哂笑,“我當初不過花了十兩銀子從你爹娘手裏買了你,這些年也不見對你多好,有什麼值得你追隨的?”
    禾嘉想了想,“你不懂。”隨後轉身去寫信。
    這可讓從來玲瓏八麵的尚書令好生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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