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賀緒沒有反駁，因為他知道這是事實，大魏立國百餘年來的事實，不容許他不承認，從來沒有哪一個武將世家能在大魏存留三代以上，相比起武將擁兵，世族弄權實在對大魏造成不了什麼太大的傷害，因為大魏不能有武將世家，所以秦高將軍後繼無人，所以儲風的兒子專心修道，所以周家——必不能留。
    “你真是鐵石心腸。”賀緒想通了這一點，連看著他的眼神中都帶著些許敬畏。
    “是嗎？我剛剛說笑的。”孟澤輕笑，眼神依舊慵懶散漫，“你以為留著周家對太子就有好處了嗎？一旦太子回朝，周家便有擁立之功，到時候你們這些世族又該如何？你以為從前的太子便沒有除掉周家的心思嗎？你以為周家就真的沒有覬覦京營兵權的念頭嗎？”
    連續四個反問著實把賀緒問懵了，這些問題，不要說他，恐怕就連聰慧如謝三郎都未必會想得到，他們這些身為臣子的隻知如何保住當年太子的勢力如何黨爭，哪裏能想到這些，如此高屋建瓴的想法，他們，還差的遠。
    “你到底圖什麼？”
    孟澤披衣起身，長長的血紅色流蘇拖墜在地，右手自然地垂在陰影中，“我圖什麼？”
    他雖是在笑著，但眉宇間總有一絲陰翳揮散不去，“死而無憾罷了。”
    賀緒看著他的背影，感覺有點熟悉但又那樣陌生，但是“死而無憾”這四個字卻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在他心頭，皮開肉綻。
    幾乎是這一瞬間，賀緒找到了自己不再混沌度日的希望。
    行刺之事發生不久後朝廷就收到了孟澤的奏章，其中半個字也未提到行刺之事，反而在奏折中細細剖析了當今的局勢，並告訴陛下，他支持大魏的公主與突厥和親，但不對和親的人選發表任何意見和建議。
    孟澤的意思很明顯，應該和親，但不宜靈合公主和親。
    當時陛下已經讓禮部鴻臚寺確定和親的宗室女的人選，但事關皇室宗室，自然少不了宗正寺的過問。
    兩處機關辦一件事顯然就是扯皮，禮部鴻臚寺選了秦王三女曹玉，宗正寺則極力推舉老宗長的孫女曹玫，真不知他們到底是跟宗長有什麼深仇大恨！
    就在他們準備把這得罪人的事扯到陛下麵前禮部侍郎連委婉推脫責任的奏折都藏在袖子裏準備拿出來時，賀緒和胡威遠兩人聯名上的奏疏卻比他們先到一步，在朝堂上一石激起了千層浪。
    陛下仔細翻看著兩人的奏疏，這份奏疏在胡威遠的主張下寫得格外驚悚動人，沉聲道：“都說說吧。”
    群臣皆低著頭默不作聲，他們用眼角的餘光瞥見那位年邁的父親跪在大殿中聲淚俱下。
    陛下看著傷心欲絕的王丞相，目光不經意間落到王楠的身上，清楚的看見他麵無表情不動聲色地看著王繼業，遂沒好氣道：“丞相不必再哭了，趙王無事，倒是朕的尚書令為救趙王身中數箭，這筆賬須得好好算算。”
    “是是。”王繼業連忙用袖子擦幹眼淚，“待查出凶手一定要嚴懲不貸。臣請陛下下旨令都官部和禦史台共同審理此案，還尚書令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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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親的人選前文出現過，不是曹姓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