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和尚孟原一走，房內又是好一陣沉默。
     “坐吧。”孟澤上下打量了一番，指著身邊的空位說道。
     孟頎把手中一遝紙放在他麵前的銅案上，在一旁坐了，“這是近幾日的功課。”
     孟澤拿起來翻看了幾頁，麵無表情地說：“在讀太史公書？看來最近書讀的多了些，悟的也多了。這文章寫得還不錯。”
     孟頎臉上有些發燒，低頭道：“孩兒還淺薄得很。”
     “不必謙虛，如此這般，已經不錯了。”孟澤眼睛不離文章，看到一處不由慢慢念出來：“力排南山三壯士，齊相殺之費二桃。”眉毛一挑，“嗯？莫非你還讚揚晏嬰的做法？”
     孟頎特意在文章強調“齊邦三傑”和齊相晏嬰之間的利益衝突就是為了這一句，聽父親問自己，便正襟危坐，說道：“孩兒昨日讀書時讀了一首諸葛孔明的《梁父吟》，才有此感慨。”
     “孔明的無病呻吟倒是有幾分意思，說來聽聽。”孟澤也不再靠著。
     “詩雲：‘步出齊城門，遙望蕩陰裏。裏中有三墳，累累正相似。問是誰家墓，田疆古冶氏。力能排南山，文能絕地紀。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相國齊晏子。’”孟頎一字一句誦完這首詩，而後說道：“孩兒翻看了一些相關古籍前人文章，大多讚揚晏子之機智果敢，可憐三勇士之耿介忠直。孩兒以為，事後景公一定會察覺到晏子的用意，隻不過是應了那永遠不變的人心：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三人功勞過大，景公其實也不希望這三人活著的，隻是不便出手罷了，恰好晏子對這三人心生殺意，相較之下，晏子對齊國好處更大。”說完看著父親，心裏不免有些忐忑。
     這說法孟澤聽的正覺有趣，突然停下來，不由有些失望，“這就完了？”
     “剩下的孩兒不敢說。”孟頎答道。
     孟澤笑罵：“少來，你還有不敢的？說下去。”
     “是。”孟頎便放開了膽子說道：“其實晏嬰才是這場陰謀的幕後操縱者，田開疆古冶子公孫接三人仗著自己的功勞飛揚跋扈簡慢公卿，已經為士族所不容，不知收斂言行，還與晏嬰有了利益上的衝突，這才是晏嬰真正起殺心的原因。然孩兒以為厲害之處不在於此，而是晏嬰對人心人性的把握。”此處停頓了一下，看父親神色正常，這才繼續說下去：“三位勇士，或擊殺猛虎救國君，或殺退敵軍搗滅徐國，或斬妖黽似河神臨凡，都是有顯著功勳之士，古代勇士視榮譽勝過生命，這是第一。第二，武人大多爭強好勝，利用這一點，故意將三人中自尊心最強，最好勝的古冶子放在最後，對人心的把握，不可謂不高明。第三，三人都是赤誠君子，深受仁義之教化。第四，晏嬰看破了景公心中所想，事先設計好每一步，就算景公察覺到他的用意，三位壯士已經死了，景公為了江山社稷斷不會再動晏嬰，這是成功的最關鍵因素。”
     “你……”孟澤麵色凝重，把文章扔在案上，伸出手，“到這裏來。”
     孟頎走到他麵前，從他眼裏看到了自豪和欣賞，適時地開口：“爹。”
     孟澤感覺到他手裏的冷汗，淡淡一笑，用絹帕給他擦手，“我又不是妖魔鬼怪，你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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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桃三士這個段子是看書的時候即興寫的，大部分是我看的那本《世有桃花》上的解釋，也摻雜了一些我的理解，某見識淺薄，諸君盡管批評指正。
    這兩天因為有大事所以更新時間不定，今日下午大事辦完明日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