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這一年的雨水很是豐足，端午過後接連下了好幾日的雨，這日天氣好不容易放晴，曬幹了園子裏的草地，府中的孩子們聚集在一起。
    賀嫻有了身孕不宜在家悶著，謝逸便主動帶了妻兒過來，正巧趕上薛紅翠難得下回廚。
    過了正點，幾個孩子要在草地上放風箏。
    “這園子給你真是浪費，又懶得派人打掃，後院空著沒什麼用。”謝逸扶著夫人坐下，自己在一邊靠著柱子。
    賀氏拍拍他，“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
    孟澤手裏轉著扇子，“嫉妒就直說。”
    “嫉妒個鬼。”謝逸沒好氣，隨手拔了根草叼在嘴裏，“我說，你這升官之後怎麼越發清閑了？”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清閑了？”孟澤笑道。
    “本來就是，不過我還就奇怪了，你不管事，怎麼整個尚書省也不亂，胡明懿也不給你添麻煩，你到底給他多少好處？”謝逸一手搭上他肩膀，笑著問道。
    孟澤用扇柄勾著發絲玩，愈發顯得說不出的寧靜優雅，“也就是讓他一不小心在我官署裏看了封信，現在不敢惹我。”
    賀氏皺了皺眉頭，手指扣著杯子，“大人隻怕是不想參與到黨派中去。”
    孟澤讚賞地點點頭，“三郎你娶了位眼光獨到的夫人，當真好福氣。”
    “那是。”謝逸驕傲地說，“阿嫻是女中豪傑，智謀絕不在我之下。”
    孟澤笑他，轉過頭，目光落在草地上鬧成一團的幾個孩子身上，“前幾天陛下要給我賜婚，被我拒絕了。”
    “卻是為何？”謝逸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怎麼這茶味道格外清苦？”
    “那是和尚專程派人去南方買的蓮心茶，與黃金等價，喝不了別浪費了。”孟澤語氣淡淡，“今年挺忙，成婚的事明年再說，等忙完了我就上書自請外放地方。”
    “笑話，你什麼時候忙過，小心周老爺子殺上門來。”說完這話，謝逸突然想起前不久的刺殺，他本來是派人行刺的，但實際上行刺之人卻不是他安排的人，事後再查，竟然半點消息也無，若不是真實存在，他真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做夢了。
    孟澤不理會他的嘲笑，反而意味深長地彎起唇角，“今天下朝之後陛下收到一封八百裏加急文書，這回有的忙了。”
    謝逸的探子也不是吃白飯的，他自然知道是從北關發來的文書，至於內容，目前還不知道。
    “別賣關子。”
    “你不妨猜猜，儲風的折子說了些什麼。”
    賀氏看著兩人，歪著頭想了想，“突厥？”突然想到兩個大男人議事，自己也就不好插話了。
    這一說謝逸也有了頭緒，接著分析道：“大魏剛打了勝仗，突厥不會找茬，而且兩國素來交好，隻會是突厥使臣。值得大將軍八百裏加急送信的一定不是一般人，左賢王阿史那葛理還是大王子阿史那胡袦？”
    孟澤頗不以為然，倒轉扇柄在他肩上拍了拍，“我想了想，這回是大事兒，你也別想閑著，去北關的路已經探好了，這回的接伴使，十有八九是我。”
    “你？那得是多大的官兒？你別跟我說是東突厥可汗親自來給咱賀喜來了？”謝逸不太相信，末了還添了一句：“開玩笑。”
    孟澤給他一個“你蒙對了”的眼神，接著說道：“昨天下午我就已經給陛下說了，現在還在商量到底是否允許可汗進入我大魏邊境。”
    “那也不對，這麼大的事，好歹你也是副相，議事不叫你，陛下就跟王繼業還有我家老爺子三個人議？”謝逸還是提出了疑問。
    孟澤無語了，心中哂笑，其實這事是我招來的，你說問我的意思有用嗎？“我就給你提個醒，我懶得走動，猜想陛下會派你去一趟，搞不好你爺爺會翻臉。”
    謝逸在心裏琢磨著怎麼著也輪不著自己去幹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呀，順口就給問出來了：“你怎麼就料定是你我了呢？禮部的官員又不是吃幹飯的。”
    “禮部那幫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頂多充個人數。要是陛下想給你升官發財的話，你就得好好辦這事。陛下自己當過這接伴使，突厥人什麼貨色心裏絕對有底。這火候要掌握得恰到好處，火小了肉烤不熟，火大了會把自己點著。”
    賀氏噗嗤一聲笑了，“怎麼這話說的像是在烤肉一樣。”
    孟澤笑道：“沒辦法，突厥烤肉乃是人間絕味。”
    謝逸心說這廝定是故意的，忍著笑說道：“也就你會來事兒，要是我當接伴使的話，未免失禮，我也不夠格呀。”
    “你當然是副的，正的應該就是個掛名，出了晉州還不是你說了算。反正壓得住場子就贏了，壓不住就等完事兒之後禦史台集體彈劾。”孟澤說的那是一個輕鬆寫意。
    謝逸滿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