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月圓之日，是黑虎郡青修煉的日子。趙旋翼許諾過如果郡青帶她去落針山，給她一次找路的機會，如果不成功，就乖乖給他的修煉場壓陣。但是此刻站在黑洞洞的洞口處，她遲遲不願意邁進去，站在門口望著裏邊，攥著袖邊，也不說話。郡青回過身，洞口處隻能勉勉強強看清他的一點輪廓：“進來吧，裏邊有燈。”
    趙旋翼知道自己不好臨時退縮，隻能鼓起勇氣，硬著頭皮跟上去，郡青等她到了身邊，抓起她的手腕帶她往裏邁去，此時洞口在身後關上，趙旋翼隻覺陷入了一團黑暗漩渦一般，完全由郡青帶著往裏走。但很快地，眼前有了光亮，一盞熟悉的水晶燈罩出現在旁邊的山壁上，照映出一個相當開闊的山體內部空間。
    趙旋翼對要自己壓陣沒有任何概念，聽說是穩定修煉場的生門以減少妖力的損耗。每個修煉場原本都有一個相對固定的生門位置，但隨著修煉過程中妖力的流動和陰陽氣流的變化，生門的位置會發生不固定的偏移，這種偏移會導致妖力損耗，每一個修煉的場所都存在這樣的問題，避免的辦法通常是尋找天然的生氣聚集之所，或者尋找適宜的器物來穩定妖力和氣流的變化。但是就算是這樣，自己究竟要怎麼做呢？
    “我要怎麼做？”她看著郡青問，黃色的燈光在黝黑的山洞裏照得她的眼睛，像映著兩潭水光。郡青指了一個位置讓她坐下，背後就是一個小水池，水池裏的水還是活水，能看清楚水麵上緩緩的流動形成的細小漣漪。
    “你這樣呆著別動，屏氣凝神即可。”
    “就這麼簡單嗎？”
    “對。”
    聳了聳肩，趙旋翼擺擺手：“那你去吧，讓我見識一下什麼叫傳說中的修煉。”
    可是郡青走去的地方被一塊山岩給擋住，趙旋翼看不清楚他在幹什麼，甚至一開始也聽不到什麼聲音，但逐漸的，這麼一塊雖然開闊但也不算太大的空間裏，竟然開始有風流動，速度漸漸的越來越快，吹得她頭發也開始亂飛，身後的水麵也發出細細的震蕩之聲。
    很想走到能去看到他的地方，但是又不敢起來亂走，趙旋翼驚奇地四處張望，或許因為空間大小的原因，她似乎能感覺到所有風的方向，而它們最激烈的交彙點竟然是在自己所在的位置，她看著發絲在自己眼前亂飛，袖子也呼呼地鼓起來，而最明顯的身體感覺則是喘不過氣，每一股穿過的風仿佛都有一種奇怪的抽絲一樣的力量，把一些說不上來是什麼的東西從自己體內抽走。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是短短的幾分鍾還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隻覺得已經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變化，而自己好像很冷，因為嘴唇的感覺十分冰涼，但又似乎很熱，因為身上一直在出汗，隻是很快又被流動的風吹幹。意識也在這樣奇怪的損耗之中開始模糊，直到片刻之後，流動的風聲忽然減慢停下，郡青的身影從山壁後出現，迅速走來，但這時候趙旋翼的眼睛已經完全閉上，癱倒在地。
    把趙旋翼從地上扶起來，拍拍她慘白的臉，一點動靜也沒有，而她的脈搏跳動奇快，全身都異常冰涼，鬢角卻都是汗。郡青眉頭緊鎖，把她抱起來往外走去。
    想來是凡人之軀，第一次直接經受妖力和陰陽氣流的混合衝擊，還需以自身生氣作為緩衝，即使有天然體質，也還是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但是郡青不得不承認，今日生門的生氣流動極為順暢，以往在修煉場難以避免的氣流阻滯和妖力耗損今天幾乎不複存在，反而有成倍的增加，僅僅這一個時辰的修煉效果就勝過以往整整一日。
    趙旋翼原本的作用不就是如此麼？隻是現在，看著她沒有血色的臉，讓人想起那晚被蝙蝠精襲擊之後的形狀，而自己原本可以護她周全。
    在陽光下片刻之後，趙旋翼的臉稍微被曬出了一點紅色來，她手動了動，腳動了動，閉著眼在郡青的頸窩偏了偏頭，把手抬起來環住他的脖子，仿佛這樣能讓她更舒服一些。
    郡青也沒說話，繼續走。片刻之後，他感覺到她在自己肩頸處的氣息開始穩定，想來是漸漸恢複了意識。但也不知為何沒有說話，直到又過了一會，她才緩緩發出了聲音。
    “郡青，”
    “嗯。”
    “我不會死吧。”
    “不會。”
    又沉默了許久。周圍隻能聽到郡青邁開的腳步，以及盛夏的鳥叫蟬鳴。
    “如果我死了，”趙旋翼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卻帶著一種奇怪的口吻，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我會變成鬼，再回來找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