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莫淵鴻自是見不得這般僅僅被自己的身份就震懾到了的人，臉上的鄙夷盡顯無疑。
    “哼！把頭抬起來！”幾乎是從鼻子裏吐出來的幾個字。
    蘇子卿在書祉傾身旁一直在思索往事，又不明白書祉傾帶他來見莫淵鴻是為什麼。
    懂事以後，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的蘇子卿，自是明白雨菊不讓他與莫淵鴻有牽連，是擔心他被捕；不許與蘇擎硯有牽連，也是擔心蘇家因此被連累。自己被捕，身不得自由；連累蘇家，便是心不得自由。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既然來了，就從容應對。
    這樣想著，蘇子卿內心也就平和了許多。
    沒什麼好擔憂的了，更何況，他現在的身份，是百花樓的首席花魁——蒲公英，而不是蘇子卿。
    於是，在聽到莫淵鴻的那幾乎是從鼻子裏發出來的聲音後，他瞬間整理了一下心緒，換上了風輕雲淡的表情，抬起頭來……
    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很是職業的笑容呈現了出來，嫵媚妖嬈；隻是眼神，卻很淡漠，不同於剛才的躲閃淩亂，現在，波瀾不驚，不流不轉，僅是耀著清幽的光，碎碎——不是脆弱的那種碎，而是“紅塵了不相關”的一種碎……
    忽略掉那職業的笑容，那種眼神，讓正座上的莫淵鴻不由得站了起來，熟悉，很熟悉。不僅僅這眼神，仔細看了看蘇子卿抬起來的臉，那眉眼也，太像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莫淵鴻右手輕握成拳，放在唇邊輕咳兩聲，左手端起茶杯，一邊輕輕地抿著香茶，一邊緩緩坐下，好像剛才他站起來隻是為了順氣。
    隻是，他的雙眼一直沒有離開過蘇子卿。
    書祉傾嘴角彎起一款詭異的弧度。
    “你，叫什麼名字？”坐定後的莫淵鴻問道，語氣溫和。
    “回丞相大人，小民蒲公英，百花樓的蒲公英！”既然討厭無骨氣之人，想必也討厭流連煙花之地的人吧，這樣，會不會就把我趕走呢！蘇子卿想著，便入戲回答了。
    “蒲公英？百花樓？你，是小倌兒？”
    不可能，那個人，那個人怎麼可能淪落煙花之地。
    有那種眼神的人，是寧願死，也不會墮落到成為別人玩物的，她是，他也是。
    這，不可能……
    “是的，丞相大人！”蘇子卿用輕柔的聲音果斷地回答了莫淵鴻。
    “哼！祉傾，你做事越來越沒分寸了啊！”莫淵鴻聞言，異常鄙夷，有些怪罪書祉傾帶了“不幹淨”的人回來，“什麼人你都往家裏帶，你自己在外麵怎麼玩隨你，不幹淨的東西帶回來別玷汙了‘莫府’！”
    書祉傾疑惑——不可能啊，這個人那麼像她，眼神也像他，怎麼會不喜歡？
    在疑惑的同時，書祉傾發現蘇子卿竟然露出了逃過一劫般的釋然表情，雖然隻是轉瞬一逝，可還是被他捕捉到了。從知道蘇子卿是小倌之後便不願再看他一眼的莫淵鴻，自是沒有發現。
    書祉傾無奈，“義父，祉傾欠考慮了，義父恕罪！”
    “好了，你要知道，莫府，不是什麼樣的人都能進來的，以後清楚點，不許帶不三不四的人進來，也去告誡告誡罹天。”莫淵鴻想了想，斜睨了蘇子卿一眼，“把他帶走吧！”
    “等等！”書祉傾還想說些什麼的，卻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廳中三人望向聲源，是莫罹天。
    蘇子卿看著莫罹天那望向自己的玩味邪魅的眼神，頓時心生不安——差一點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才好。
    書祉傾了然，莫淵鴻則是麵無表情，“罹天，怎麼啦？”
    “爹，義兄可是花了重金包了這百花樓初放的鮮花三天呢，”莫罹天看看書祉傾，然後再望向莫淵鴻，“剛剛開的花，是幹淨的，不賞玩賞玩豈不可惜？”
    “哦？幹淨的？那，你們兄弟倆，隨意吧！”莫淵鴻端起茶杯輕抿。
    “丞相大人！樓中有規矩，蒲公英是賣藝不賣身的。”蘇子卿聞言有變，淡漠呈言，望著莫淵鴻說完話，然後看向書祉傾。
    書祉傾知曉，也解釋道：“的確，樓中姑姑說過，蒲公英是剛剛選出的首席花魁，還不到開苞的時候，暫時隻是賣藝不賣身。”
    “義兄，我知道，”莫罹天看著蘇子卿，“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想賞玩賞玩他的‘藝’！”
    莫淵鴻眸色深沉，端著茶杯準備欣賞欣賞——這個小倌有什麼藝能讓他的兒子都欣賞呢。
    莫罹天說完走向蘇子卿，伸出修長冰涼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狹長的丹鳳眸子裏盈華流轉，“你長得，真的，”捏住蘇子卿的下巴，“很美！”
    莫罹天加重了手指的力道，可是，蘇子卿眼波不顫，麵色不改，隻是柔聲地回答，“多謝莫公子的誇讚，蒲公英，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