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軒感覺自己像是在一艘小船上，被海浪搖得忽上忽下的，腦袋很暈，身體很疼……他的意識還是昏昏沉沉的，但已經清醒了一些，睜不開眼睛，全身無力，隻知道自己似乎是被誰抱著，一路顛簸。
    “嗯……疼……”真的很疼，忍不住就痛得呻吟出聲了。
    真疼……
    記起來了，他是幫男人擋了子彈……好疼……他能感覺到自己流了好多血，要死了嗎？不，不會的，子彈沒有打中心髒，也幸運地沒有傷到脾髒，應該不會有事的。他還要留著命到B市和少謙會合呢……對了，少謙，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好疼……真的好疼。原來中槍是這個感覺……
    淩天諾感覺到懷裏人的顫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山路崎嶇，但對於現在的體質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的他來說抱著個人也不覺吃力。
    許子浩提著急救箱和方朔跟在他身後，前麵帶路的則是於飛，而阿德、張琳和鍾嘉都被留在了車裏。
    鞋底踩過枯枝落葉帶來的“蟋蟋簌簌”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持續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終於見到了那個守林人的小木屋——暖黃的燈光在黑暗安靜的夜裏散發出一種溫馨的感覺，隻是——
    “汪嗚！汪！”體型與成年大象相仿的變異狼狗被栓在木屋旁的大樹上，感覺到他們立刻警惕地叫了起來，帶著警惕意味的，綠熒熒的雙眸在黑夜中格外詭異。
    於飛停住腳步，衝木屋那裏喊了一嗓子：“張科！”顯然是認識裏麵的人的。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從木屋裏傳來，然後就是一陣“蟋蟋索索”的穿衣服的聲音。不一會兒，門開了，走出一個個子矮小的男人。
    “汪！”變異狗一見他出來就又叫了起來。
    “黑豆。”男人朝變異狼狗喊了聲它的名字，體型巨大的狼狗居然立刻就噤了聲，乖乖回到樹下去躺著了。
    於是，他們終於得以進到木屋裏。
    木屋裏的擺設很簡單，隻有一張床、一個櫃子和一套桌椅，整體麵積不過十幾平方米，五個大男人一站進去就立顯擁擠。
    “受傷了。”於飛指了指淩天諾懷裏的寧軒，對張科道，“趕不及回村了，在你這裏弄好先。”
    張科吊著三角眼打量了他們一會兒，拉開一張椅子坐下，點起一根煙：“隨便你。”
    淩天諾把人放在木屋裏唯一的一張床上。明亮的燈光暴露了醫生蒼白的臉色，嘴唇發白，因為傷口的疼痛不斷地冒著冷汗，濡濕了額前的劉海。再往下，就是以傷口為中心在淺色的T恤衫上暈開的一大片血漬，鮮紅，觸目驚心。
    淩天諾心裏突然湧出一種恐懼感，他覺得好像有什麼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製，但他阻止不了。
    許子浩走上前，把帶來的急救箱放在一邊，打開，拿出剪刀把T恤衫剪開，看了眼還在冒血的傷口，皺眉，拿出棉花球按在傷口上先止一下血。
    “疼……”寧軒被疼得清醒了不少，一聲呻吟就被他的動作刺激出了口。
    “沒事的。”淩天諾幹巴巴的冒出一句，聲音沙啞。
    寧軒聽到淩天諾的聲音，知道他是沒事的了，想笑，卻扯到了傷口，聲音嗆在喉嚨裏，臉更白了。
    許子浩壓住他咳得亂動的身體，一隻手忙著給他止血，有些力不從心，連忙喊來方朔幫忙壓住，這才可以專心地替他止血。
    被血染紅的棉花球被丟在一邊堆成了小山，淩天諾看著，心裏有些哽。於是不再去看，不再去管，轉身走到離床最遠的椅子上坐下，又問張科要了根煙抽了起來，目光逃避似的投向門外，沉默。
    隻吸了一口的煙被夾在指尖，燃燒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香煙燒到盡頭燙到手指被扔掉，但旁邊的慌亂還在繼續——許子浩大聲嗬斥方朔的聲音，許子浩野蠻地拿了張科的麻醉槍裏的子彈給寧軒上了麻藥準備取彈，方朔來回走動給許子浩打下手……
    醫生於他，或許真的如他人所說的一樣，太過特別了。
    不然自己怎麼會因為看到他受傷而那麼慌，那麼害怕……害怕他死掉。
    淩天諾回頭，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那蒼白的臉一遍一遍提醒著他這種情況是因為什麼。
    是他大意了，才會造成這種結果。
    ……以後不會了。
    許子浩完成了取彈的工作，正忙活著縫合傷口，方朔也在一旁幫手。於飛和張科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屋外，抽著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淩天諾起身走了出去，走到張科麵前，伸出手，“謝謝你。”
    張科看了他一眼，然後才伸手握上他的，淡淡道：“沒什麼。”
    沒有異能。淩天諾收回手，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樹下的大狗，扯了扯嘴角。
    “可以了！”許子浩長出一口氣，累癱在了椅子上，滿頭大汗，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而方朔也好不到哪裏去，汗水把黑色的背心都打濕了，脫掉就直接往地上一坐。
    淩天諾越過他們走到床邊，醫生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隻是身上其他地方還留有一些血漬，紅色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末世來了，受傷不可避免，或許這還隻是個零頭。淩天諾這樣想著，撥開了寧軒額前汗濕的劉海，手指不受控製似的留連在那蒼白卻細膩的皮膚上，久久……
    許子浩和方朔看見了，麵麵相覷，無奈地笑了笑。
    休息了大概十分鍾，淩天諾脫下自己的外套把寧軒包裹住，打橫抱起來，告別了張科按原路返回。
    回到車裏，車子繼續趁著夜色往D市開去，中途路過清水村停下，把於飛他們放下又繼續趕路。
    天將明，一夜的寧靜告訴他們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
    可是，快到D市的時候，懷裏的寧軒卻發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