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哥，他往那邊逃去了！”
    “嗒！”陰暗的角落裏忽然出現一點火光，映出男人尖削的下巴和叼著煙的緊抿的嘴唇。男人點燃了香煙，深吸一口後，吐出一團煙霧，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小巷中響起：“那還不快追？廢什麼話。”
    手下愣了一下，隨即又反應過來，應了聲“是”就帶著人朝自己剛剛探查到的方向跑去。
    他們身後，男人吐出一口煙，抬頭透過煙幕目光隱晦地看向對麵破舊不堪的廢棄居民樓二樓緊閉的窗戶，殘缺不齊的玻璃反射著柔和的光，看不清裏麵的情況。男人眯了眯雙眼，突然煩躁地“嘖”了一聲，吐掉嘴裏叼著的煙，抬腳碾滅那微弱的火光，手抄在口袋裏朝剛剛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躲在廢棄居民樓二樓的淩天諾握著槍搭在窗台上，裝著消音器的傷口隨著男人的移動而移動，直到男人走遠後才放下槍，脫力地靠在頹圮的牆壁上，拆掉消音器，將手槍別在腰後，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坐在布滿厚灰的地板上，淩天諾脫下身上已經沾灰的西裝外套，露出了裏麵被血染紅的白色襯衫。在左臂位置的傷口還在汩汩地冒著血。
    這本來要打在他心髒位置的傷口，是他一直無比信任的兄弟所為，卻沒想到……嗬嗬。
    傷口的形勢不容樂觀，而他現在的處境根本不可能去醫院，隻好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在襯衫下擺割下一段布料，往左臂綁去，手嘴並用才勉強止住了血。
    做完這些，男人閉上眼睛休息起來。柔和的月光從窗戶外麵傾灑進來，映出男人剛毅的麵部線條，性‖感的薄唇緊緊抿著，哪怕受了傷，野獸的天性也絲毫不減。就像一隻正在假寐的獵豹，隻要你一輕舉妄動就會立即撲上來咬斷你的脖子。
    男人就是如此。
    就好像現在，看似好久沒被碰過的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時，哪怕隻是很輕微的聲音，還是讓男人警惕地睜開了眼睛，手摸到之前被自己放在地上的匕首並緊緊握住。
    光源條件並不好，饒是夜視力很好的男人也隻能看出門口的人的身形，高高瘦瘦的，可分辨出是個男的。
    來者進門看到他時愣了一下，隨即又表現出十分憤怒的樣子，視線火熱得讓他警惕地站了起來，與門口的人在黑暗中對視，握緊手裏的匕首蓄勢待發。
    來者一見他擺出要和自己打架的架勢就更加憤怒了，呼吸也變得粗重，像發怒的公牛。
    不對。淩天諾皺眉，眼前這個人看來並不是衝自己來的，太魯莽了不像受過專業訓練的人。這樣想著，淩天諾便把匕首收了起來。而這時，門口的男人突然衝了過來。
    隨著男人的靠近，淩天諾也越來越清晰地聞到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就像是很久沒有洗過澡般……靠！淩天諾皺著眉，抬起一腳將撲向自己的人踹倒在地——敢情這流浪漢以為自己搶了他的地盤了！
    淩天諾暗啐一口，彎腰撿起地上的西裝外套，撣撣灰掛在肩上，不再去看一旁抱著肚子直哼哼的流浪漢，朝門口走去。既然流浪漢可以進來，想必這裏的鎖頭也早被破壞了，也好，省得他再費力從窗戶出去。
    下樓一看，果然樓梯口的鐵門上的鎖已經被撬開了。因為是廢樓，閑置在這裏也沒有人管，所以那流浪漢才能在這裏住下來。
    淩天諾開門走了出去，又將鎖頭恢複成原來那樣虛扣著的樣子才踏著夜色離開。
    ************
    “季哥，抓到了。”
    男人叼著煙含糊地應了一聲，手下見煙沒點就想上來幫忙，卻被男人揮退，“帶路。”一開口，煙就掉了下來，男人也沒去裏，踩著煙走了過去。
    一個轉角，就看到手下們押著一個中年男子。見到他，手下們都恭敬地衝他點了點頭：“季哥。”
    本來還在掙紮的中年男子不動了，抬頭看向他的目光陰狠惡毒，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季天遠，你這個狗娘養的，程哥平時待你可不薄，可你居然幫著莫傑那個混蛋害死程哥，你還是人嗎？！”
    季天遠在中年男子麵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程哥變成這樣，幫裏遲早要變天，我隻是隨大流而已。而且，莫傑的能力比程哥強，他能把幫裏目前的狀態調整好，而不是像程哥，一味地退讓，結果越來越亂。這樣，很煩的。”
    中年男子冷冷地笑了，挑釁地看著他：“殺了我吧，反正我活的夠久了。不過，淩天諾可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你也要殺嗎？”
    “這不用你管。”季天遠笑笑，拿出別在後腰的手槍，好整以暇地裝上消音器，槍口對著他的眉心，“你的確活的夠久了。”說完，扣動扳機……
    “處理掉。”不再去看中年男子癱軟下來的沒了生氣的身體，季天遠轉身，將還在冒煙的手槍扔給離自己最近的小弟，“管好你們的嘴。”
    暗淡的燈光映照下，男人的表情看不出喜悲。
    走出巷口，C市繁華的街市出現在男人麵前，霓虹燈閃爍下，男人泰然自若，西裝革履的就像一個普通的上班族，而不是剛剛還殺了一個人的黑幫頭目。
    手機鈴聲響起，季天遠並沒有停下前行的腳步，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後接起：“莫哥。”
    ——“辦的怎麼樣？”
    “淩天諾跑了，華林解決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又響起低低的笑聲：“幹得不錯，你辛苦了。淩天諾的事我會讓阿T接手，回來吧。”
    “好。”回答沒有猶豫。
    對方滿意地“嗯”了一聲，直接掛掉了電話。
    季天遠收好手機，停下了腳步，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到他旁邊，停了下來。沒等人來給他開門，季天遠就自己打開後座的門坐了進去。
    他的動作，讓剛解開安全帶正準備下車的司機頓了一下，反應過來重新係好安全帶，發動車子。
    在淩天諾這件事上，莫傑不信任他，他知道的，畢竟幫裏上下都知道他和淩天諾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關係鐵得不得了，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比親兄弟更親。在這個前提下，別說生性多疑的莫傑會相信他能對淩天諾下手，就連一個小嘍囉都不會相信。
    然而，他一點都不想辯駁，浪費口舌而已——那些人都是對的，自己的確下不了手。
    想起小巷裏那追隨著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季天遠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臉上流露出一種似苦澀似無奈的表情。
    ——沒有什麼比和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針鋒相對更痛苦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