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還有些稀薄，穿過濃濃的白霧，灑在透明的床帳上，留下點點稀疏的光暈。
    紅染在窗外鳥兒的啼鳴中轉醒，輕輕睜開狹長的雙眸，深紅色的瞳仁深邃而妖嬈，柔荑揉了揉眼睛，向身邊看去。
    雲瞻在紅染轉醒時也醒了過來，藍眸中帶著惺忪的睡意，如被驚擾的小兔子般惹人憐愛，紅染雙手環抱住雲瞻的脖頸，將臉頰貼在溫熱的脖頸上，傾聽著雲瞻脈搏的跳動。
    良久，紅染坐起身，雲瞻惺忪的睡意已斂去，眼中清明純粹。
    “昨晚累到沒？”
    雲瞻的臉倏的染上紅暈，有些羞怯的起身穿衣，叉開話題：“我去叫小二打水來給你淨麵。”
    紅染側躺在床榻上，看著雲瞻有些無措的穿衣，嘴角噙笑，絕美非凡。
    昨夜，她與雲瞻歡好後，她就叫小二抬來熱水，替兩人淨了身。
    稍後，小二就把熱水桶抬了進來，雲瞻沒有帶麵紗，俊美的五官令小二傻了眼，但也沒敢多看，因為雲瞻對待外人的冷漠是從來不會改變的。一個眼神，就讓小二乖乖退了出去。
    雲瞻淨完臉，替紅染倒好了水，就去晨練了，十年如一日。
    紅染穿好衣服，銀白色的內衫，金紅色的長袍，黑色的金絲盤秀鞋，每一處都折射出精致的做工。
    將布巾放入水中，浸滿了水，擰到半幹，在臉上輕輕的擦拭。隨後，拿起自製的軟刷，沾著牙粉，輕輕刷著，片刻後，漱好口。帶上麵紗，叫小二來提水。
    在房內與雅鍵和雲瞻用過早飯，開始部署雅鍵要做的事情，這一路上，每到一個城市，雅鍵都要去完成任務。
    商討過後，紅染讓雲瞻陪著雅鍵一起去，畢竟雅鍵做事容易魯莽。
    紅染點燃隨身攜帶的熏香，這是她的習慣，喜歡用濃鬱的熏香，遮去她身上的香氣。
    “當當——”敲門聲響起，聲音很小。
    “進來。”
    門被推開，走進一個男子，男子身穿瑩黃色長袍，身材挺拔修長，頭戴黑紗，但仍遮不住身上冷然的氣勢，這男子，正是李彬玉。
    走到紅染對麵，冷然的氣質早已淡去，大刺刺的坐下，摘去黑紗，露出一張帶著嬉笑的絕美臉龐，鳳目柳眉，瑩白挺俊的鼻梁，紅潤的小嘴隻有半指長。
    “娘們，原來你就住我對麵啊。”
    ……紅染挑眉，……這男人說話從來是與相貌不符的……
    “不知李盟主前來所為何事？”
    李彬玉伸出手，抬起身，迅速將紅染的麵紗摘下，紅染坐在原位，沒有阻止的意思。
    黑紗摘下，如鬼魅般妖嬈的麵龐映入李彬玉的眼中。
    絲毫不掩飾驚豔與詫異，李彬玉遲疑了片刻，紅染下意識的覺得，這個男人說不出好話。
    “你怎麼長的像個妖怪？”……恩，果然。
    紅染嘴角勾起弧度，微眯雙眸，“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那你還真可悲，不像我還能用易容，你要是易容了，那紅眼珠子和白頭發，一眼就能讓人給揪出來。”紅染蹙眉，李彬玉這話她聽的很不舒服。
    “還多謝李盟主關心，在下用黑紗罩臉即可。”紅染淡淡的推開兩人的關係，她覺得，自己要是惹上了這個極度別扭的男人，會很麻煩。
    李彬玉身子湊近了些，漂亮的鳳目亮晶晶的打量著紅染，灼熱的目光讓紅染有些不自在。
    “娘們，我覺得，你眼睛還真挺好看，像什麼呢？”李彬玉右手托腮，陷入沉思，精致的秀眉蹙起，就好似一個白瑩瑩的瓷娃娃。
    像什麼？紅染的腦海裏聯想到一堆紅閃閃的寶物，紅瑪瑙，紅寶石……
    “對！像山楂！”李彬玉如大夢初醒，猛地高聲叫道，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尖細，就像鋼筋劃過玻璃般的刺耳。
    山楂？紅染想起那個自己從來不碰的水果，圓滾滾的身子，上麵布滿密密麻麻的黃色小圓點……不禁有些惡寒。
    “李盟主還真是有想象力。”
    “沒事，老娘們通常見識短。”李彬玉甩甩衣袖，一副“不用客氣”的樣子，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慢慢喝起來。
    “小鬼，別再稱呼我為老、娘、們。”紅染笑的邪佞，語氣卻開始咬牙切齒。
    “小鬼？”李彬玉顯然不滿意這個稱呼，反問道：“娘們，你多大？”
    紅染覺得，以李彬玉的小孩性子，肯定會說謊，於是反問：“小鬼，你先說。”
    李彬玉挑眉，櫻桃小嘴一撇，“先說就先說，我年華雙十。”
    二十？紅染輕笑，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李彬玉年少成名，驚豔才絕，今年十八。
    “我二十有二，稱呼你為小鬼很正確。”紅染也撒謊，雖然她的這個肉身才十五，但她的真實年齡可是李彬玉的幾十倍。
    李彬玉嘿嘿一笑，道：“我騙你的，我二十有五！”
    ……紅染感覺額角脹痛，左手輕撫額頭，啟唇說道：“李盟主今年雙九年華，江湖上人盡皆知。”
    李彬玉表情一變，極為不屑的瞥了紅染一眼，“你知道還問我，你這娘們太不幹脆。”
    紅染淡笑，她不想再聽到李彬玉的任何一句話！
    她寧願和呂欣繹調笑，和軒轅安瀾鬥智，也不想再和這個孩子氣的李盟主說一句話。
    紅染深知，她、對孩子從來沒有好感！
    “娘們，你怎麼不說話了？”
    “娘們，你是不是看我太美了？”
    ……
    對於李彬玉的絮叨，紅染隻是微微一笑，當作沒他這個人。
    可誰知，一直到武林大會召開，這十餘天，李彬玉就像一顆不要錢的牛皮糖，緊緊的纏著紅染。
    紅染的態度從一開始的平靜到漠然到微惱到爆發！在回到默、然。默視李彬玉一切幼稚的言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但時不時的就會從廂房裏傳來紅染慵懶卻蘊含煞氣的聲音：“小鬼，以最快的速度，滾出我的房間！”
    然後便會聽到一個尖細的男聲，理直氣壯的回到：“這是那個藍眼的房間，不是你的！”藍眼，也就是雲瞻，雲瞻隻當他是白癡，一律忽視。
    “是我們兩個的！滾！”
    男聲陡然顫抖，不是泫然欲棄，而是發現新大陸般的激動：“你們倆個有□！”
    ……
    在男聲準備提高音量，想進一步宣揚這個消息時，女聲變回淡漠，蘊含的冷意卻急劇加速，如三九天的暴風雪，聞者均嚇得一哆嗦：“雲瞻，將那個沒有腦子的拽回來！雅鍵！上、茶！”
    隨後，被稱為小鬼的人便樂嗬嗬的重新走進屋，關上門，新一次的對紅染語言轟炸。
    武林大會倒數最後一天
    紅染翻看著雅珺寫的報告，斜躺在椅子上，左手夾著煙袋翠綠的煙杆。屋內熏香四溢，寂靜安詳，當然，要忽略對麵絮絮叨叨的李彬玉。
    “其實，明天咱倆誰贏，我都不吃虧。”李彬玉閃爍的鳳目閃過一抹精光，突然說道。
    紅染抬眸，捕捉到了李彬玉眼裏閃過的精光，有種不祥的預感。靠近燭光，點燃信件。腦海裏閃過的想法讓紅染微怔。
    伸長脖子，紅染微挑眉，道：“你和青龍長老的合約，是不是，你被誰打敗了，你就可以脫離青龍山莊？”
    李彬玉小臉粉撲撲的，漂亮的鳳目灼灼發亮，就好似璀璨的繁星，頭迅速的點了點。紅染看著李彬玉的動作，那刺眼的目光讓她頭腦一片暈眩。
    拿起桌上的茶水，紅染“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碰”的放下被子，狹長的丹鳳眼眯起，“你的意思是，你要是輸給了我，你就可以脫離青龍山莊？”
    李彬玉嘴角含笑，補充說道：“要是我脫離了青龍山莊，我就跟著你，女人。”
    在紅染的多次提醒下，李彬玉對她的稱呼由原來“娘們”改成了“女人”。
    相對與“娘們”，紅染接受“女人”這個稱呼。
    “荒謬！”紅染反駁，她可受不了這個蜜蜂般的男人。
    李彬玉眸子黯了下，隨即恢複：“有我這個武林盟主加入，你紅雲坊不吃虧。而且，以後要是你要用到其他門派，我可以出麵。”多天來的接觸，李彬玉覺得紅染參加武林大會，絕不是想當上武林盟主這麼簡單，她想運用武林的勢力。可究竟做些什麼，他也不知道，因為紅染做事太過謹慎，雖然他天天粘著她，但紅染有些事情是絕對的隱蔽。即使他多次旁敲側擊，紅染都是巧妙的轉開話題。
    這個女人有秘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而紅染的神秘更是吸引著她。他並不知道紅染的武功有多高，十幾天來，他多次用氣息打探，然而自己的五覺告訴他，紅染沒有一絲內力。
    那麼，隻有兩種可能，一是紅染一點武功也不會，但這個可能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因為第一天他要對雅鍵出手時，紅染不會武功的話絕對不可能識破。那麼第二個可能，就是紅染的武功修為比他高出太多，隱藏的太深。
    第二種可能讓他心驚，當今武林，真的會有如此的絕頂高手？
    李彬玉本身就對青龍山莊沒有感情，多年來，他都是癡武如命，把青龍山莊當成一個屏障。直到遇到紅染，她有著自己琢磨不透的武功，有著自己打探不到的底細。那麼，就算這個女人的絕頂武功，他也要纏在她的身邊！
    紅染對李彬玉的建議思索了片刻，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朝廷向來不和武林打交道，但她想打破這個定局，把武林歸為己用，免不了得有李彬玉這樣的人的幫助。
    “你為什麼想離開青龍山莊？”火雲在紅染的指示下，已經將李彬玉從小到大的經曆寫成了彙報，隻是她最近太過繁忙，沒有時間看。
    “按照長老的計劃，我會在這次武林大會後嫁入朱雀山莊，武林兩大山莊聯姻，對他們來說是件好事。”李彬玉漂亮的鳳目變得幽暗，紅染從未見過他如此消極的情緒，不禁蹙眉。
    紅染移開視線，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那還真不好意思，打破了長老們的好計謀。明天過後，朱雀山莊就會從武林四強中除名，並且是敗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門派！”紅染坐直身子，周身的霸氣霎時散出，不同於以往的戲謔，周身仿若如金光環繞，讓人移不開目光。
    李彬玉怔怔的看了片刻，隨即溫婉一笑，絕美的臉龐散出他獨有的光彩。
    “女人，明日，我等著你來打敗我！”
    紅染轉過頭，嘴角噙笑，邪媚俊美，慵懶的聲線開啟：“小鬼，你欠我一個人情。”紅染並不知道，她的突然出現，對李彬玉來說，有著多麼重大的意義。如果沒有她，李彬玉必然會在武林大會後嫁入朱雀山莊，繼續完成他傀儡的一生。是她，在黑暗中將李彬玉解救了出來，重新獲得新生。
    很多年之後，繽紛飄落的花瓣下，李彬玉笑得幸福安然，巧笑嫣兮的對紅染說：“其實，我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你美的不似凡人。”
    夜晚，紅染拿出火雲的報告，在燭光的搖曳下，看完了李彬玉的過往。
    看完後，習慣性的點燃，看著黑紅色的灰燼，紅染紅眸閃爍，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小小的絕美人兒，在漆黑的屋子裏，帶著哭腔的自言自語。
    “以後，你再囉嗦，我也不會怪你。”略帶沙啞的聲線，不知是告訴那絕美的人兒，抑或在告訴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