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玄都篇  第十二章 波光瀲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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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紅染走下頂樓開始,五獨軒裏便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從未見過紅染真麵目的小倌和姑娘,都怔怔的看著紅染。
    目光中包含著太多的元素,驚豔、詫異、疑惑。
    紅染從來都是進退有度,不亂章法,第一次如此的急迫。
    五獨軒分為四層樓,頂樓是紅染的辦公室,二樓和三樓是廂房,二樓是普通廂房,三樓是貴賓廂房,隻有消費在五百兩銀子以上,才可以入內,因此,通常是空著的。隻有那些要麵子的女子才會花重金在裏麵奢侈。
    玄國皇室雖提倡男女平等,但那隻限於朝廷之中,通常的百姓人家都是貴奉女尊男卑的,因此,五獨軒裏的姑娘很少,小倌眾多。
    紅染由侍者帶到三樓中間的廂房,傍邊站立許久的小倌急忙道:“主子,劉大人把門從裏麵反鎖了。”
    紅染嘴角噙笑,但笑意未達眼底,深紅的眸子泛著寒光,本是妖豔至極的笑容,卻令身邊的侍者和小倌冒了一身冷汗。
    “你們站在門口,不得讓任何人窺探到屋內。”紅染吩咐道。
    三樓的人本就少,隻有旁邊兩個廂房有人,因此眾人隻知道出了事,卻不知其中原委。
    “是。”幾位地雲堂的侍者立即背對著廂房,將門遮擋的嚴嚴實實。
    紅染傾聽裏麵布帛的撕裂聲,參雜著呂欣繹的嗚咽。笑的越發邪佞,周身散發著攝人的寒氣。染著丹寇的青蔥玉指撫在門上,周身的內力猛地一震。兩扇門立即如斷翅之蝶,殘破的落下。
    紅染猛然的暴怒,令幾位守著門口的侍者心驚肉跳,生怕餘散的內力會傷了自己。
    紅染走進屋,眼前的景象讓她呼吸一置,險些沒劈了劉元明。
    呂欣繹整齊的長衫已被撕成布條,瑩白瘦弱的身上遍布著紫紅色的吻痕,臉上的淚水斑駁交錯,總是含著笑容的薄唇又紅又腫,嘴角還滲著絲絲血跡。雙眸驚恐的躲避著紅染的目光,用被子遮擋住自己的身體。
    紅染的闖入令劉元明的酒醒了大半,醉欲熏心的雙眼直愣愣的看著紅染。
    紅染淡然的走到床邊,在劉元明沒回過神前甩了甩衣袖,劉元明便昏睡了過去。
    呂欣繹蜷縮在被子裏,顫抖的聲線勉強的說道:“我……我沒事。”
    紅染歎口氣,抱起包裹的像蠶蛹一樣的呂欣繹,向門口走去。
    站在三樓的欄杆前,對下麵的眾人朗聲說道:“劉大人喝醉了,傷了我家小倌,還讓大家見笑了。”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議論起來。
    紅染對身後的侍者吩咐道:“劉大人喝醉了,還不快送回劉府?一定要侍候周到,莫輕待了貴客。”
    又在身邊的侍者耳邊,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讓火雲立即來見我。”
    說罷,抱著呂欣繹走上樓。
    進入屋內,將房門關好,將呂欣繹小心的放在床上,轉過身,打算去拿藥。然而,呂欣繹卻從被子中伸出手,抓著紅染的衣擺,聲音輕如蚊呐:“別走。”
    紅染握了握呂欣繹冰涼的右手,聲音溫柔的說道:“我隻是去拿藥,就在屋子裏。”
    呂欣繹聽後,慢慢的放下手,又縮回到被子裏。
    紅染從櫃子裏取出吟霜膏。吟霜膏可治一切外傷,就算多年的傷疤,也可藥到病除。
    走回床鋪前,輕輕掀開被子,呂欣繹蜷縮在裏麵,周身不住的輕顫,似一隻受驚的貓兒。
    伸出手,紅染將呂欣繹環在身前,用被子將兩人蓋好,雙手捧起呂欣繹的臉龐,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痕,呂欣繹的目光閃爍,抵觸著不看向紅染。紅染也不在意,纖細的右手食指沾著清涼的藥膏,慢慢塗抹在呂欣繹滲著血絲的唇角。清涼舒潤的感覺讓呂欣繹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
    紅染的手指順著呂欣繹的耳垂、鎖骨、胸膛,將劉元明製造的吻痕全都塗上了吟霜膏,青紫色的吻痕在吟霜膏的藥效下,瞬時轉淡,變回原本的白皙。
    呂欣繹低著頭,臉羞怯的通紅,紅染的手指上均是晶瑩粘稠的藥膏,輕輕的塗抹在青青紫紫的痕跡上,慢慢的揉均藥膏,肌膚與手指上牽扯出曖昧的銀絲。
    都塗過後,紅染從新用被子將呂欣繹包裹住,隻露出腦袋,讓他輕靠在自己的胸前。一甩衣袖,燭光熄滅。
    已是三更天,喧鬧的樓內也安靜了下來。
    漆黑的屋子裏,紅染靜靜的抱著呂欣繹,神色淡然。
    “你給她……下的是迷幻藥?”呂欣繹頭靠在紅染的脖頸上,小心翼翼的問道。
    紅染輕笑,道:“是毒。”
    “毒?”呂欣繹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依舊眉眼含笑的紅染。
    紅染輕點頭。
    呂欣繹溫潤的雙眸閃著複雜的光芒,“你不怕……因為這個牽扯到自己?”
    紅染聳肩,用被將呂欣繹暴露在空氣中的胸膛蓋住。她知道呂欣繹在想什麼,劉元明的姐姐是劉元清,也就是四皇子的皇妃,若劉元明在劉元清的耳邊說些紅染的壞話,難保劉元清不會告訴四皇子。
    而對於四皇子,倘若他因為枕邊人的教唆,便對合作人存異心的話,那就不值得紅染去幫他。
    紅染將呂欣繹重新攬回懷裏,聲音慵懶:“我給她下的毒,四天後才會毒發。她今天的行為完全是仗著酒勁,等酒醒了,這幾天斷不敢來五獨軒,等她毒發時,沒有人會聯想到五獨軒。所以你的想法不成立。然而,就算她自己察覺到,她也不敢說,因為你們呂家的勢力,她絕不會把今天的事告訴別人。”
    呂欣繹聽著紅染的敘述,不禁為她謹慎的部署讚歎不已,突發的事件竟可以讓她將前因後果想的這麼透徹,可還是不放的說:“那還是有人看到了今天的事,難保他們不會說。”
    紅染的眸中閃過冷光,“放心,周圍兩個廂房的貴客,到了明早,絕對會把今晚的事情,忘的幹幹淨淨!”
    呂欣繹聽到這,便已了然,心中對紅染有說不出的感激。“你的真麵目今天已經被別人看到了,怎麼辦?”
    “看到又如何,世人雖看到了五毒夫人,但沒見過紅七爺的真麵目!隻不過以後麻煩點罷了。”
    呂欣繹心頭一暖,他知道,原本紅染打算武林大會時用真麵目示人的,可到時必須得罩上麵紗了。而且一個失誤,便得讓紅染將所有的事情重新部署。
    對於紅染難得的“失策”,並且是為了自己,讓呂欣繹心頭甜絲絲的。思緒已從晚上的重創中恢複,他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今晚的事情,若別的男人可能早就自殺了。但他知道紅染並不在乎,甚至難得的憐惜自己,他覺得,這是因禍得福。
    “紅染……謝謝你。”呂欣繹頭埋在紅染的臂腕中,輕聲呢喃。
    紅染風淡雲輕的微笑,伸出手,撫摸著呂欣繹的長發。
    兩人均沒有了言語,享受著難得的安靜。窗外繁星閃爍,涼風徐徐。
    “明日,陪我去郊外吧。”
    “就我們兩個?”
    “嗯,雲瞻和雅珺他們還有事要忙,我這可是忙中偷閑。”
    “好,我明天先回府一趟,很快就回來。”
    “恩。”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呂欣繹便已換好了衣物,身上的痕跡連帶嘴上的傷都已愈合,仿佛昨日是一場夢而已。呂欣繹看了看已經用光的吟霜膏,隻覺得暴珍天物。收拾收拾便回府了。
    隨後,火雲閃身進入頂層。
    紅染站在窗邊,任風吹亂長發,神色冷峻,對火雲道:“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用‘噬魂’將昨晚知道此事的人,記憶全部封鎖,包括地雲堂的侍者。”
    “隨後,你便去青龍山莊,密切關注武林盟主李彬玉的一舉一動,隨時報告給我。”
    “是。”
    紅染轉過身,看了看火雲,“李彬玉武功修為甚高,遠觀即可,且莫打草驚蛇。”
    “屬下遵命。”
    紅染甩甩衣袖,“退下吧。”
    火雲閃身,瞬間退出房間。
    紅染倒了一杯百花釀,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半個時辰後,呂欣繹便已經換好了衣物,回到了五獨軒。紅染帶著垂釣工具,兩人騎上駿馬,向郊外奔去。
    正值盛夏,郊外繁花似錦,綠草茵茵。
    湖泊波光瀲灩,五光十色。
    兩人下馬,紅染將兩隻馬栓在樹上,左手提著垂釣工具,右手拿著兩個板凳。在湖邊尋覓了一處觀景的好地方,將板凳並排放好,開始攪拌魚餌。
    一切準備好後,將纏好魚餌的魚竿遞給呂欣繹。
    呂欣繹早已恢複如初,依舊風流倜儻,但對上紅染的眸子時,總會閃過羞澀。紅染隻當沒看見,嘴角噙笑。
    呂欣繹接過魚竿,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個,本公子不會釣魚。”
    紅染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呂欣繹也不惱,臉龐微微泛紅,佯裝欣賞著周圍的景色。
    紅染站起身,走到呂欣繹身後,柔荑握住呂欣繹執竿的右手,呂欣繹右手微顫,隨著紅染的動作,流利的甩出魚線。
    紅染左手輕摟住呂欣繹的纖腰,頭枕在呂欣繹的耳邊,吐氣如蘭。呂欣繹短暫的僵硬後,放鬆身體,依靠在紅染身上。
    湖泊周圍是青蔥的山脈,連綿不斷。水中倒影著兩人的影子,相互重疊,仿佛如一人身影。
    許久,靜止的水麵泛起漣漪,魚竿陡然遍沉,魚線繃直,不斷的延長。紅染握緊呂欣繹的右手,隨著波動左右搖擺。呂欣繹也認真了起來,雙眸緊盯著水中掙紮的波紋。
    隨著紅染一聲“抬!”兩人的手臂均用力一抬,一條二十厘米長的大魚隨著魚線被拖出水麵,呂欣繹左手立即快速的纏繞起魚線,看著自己第一次釣起的大魚,不由自主的粲然一笑。如雨後的彩虹,明媚而絢爛。
    紅染滿意的看著呂欣繹的笑容,知道他的心情已經轉好,將魚鉤上的大魚卸下,放進乘了半桶水的木桶裏,自己拿出另一個魚竿,也開始垂釣。
    一上午,兩人掉了一共吊了五條大魚。
    呂欣繹卷起衣袖,褲尾也推到膝蓋,用四條大魚向遠處的漁民換了一盆花蜆子和兩隻螃蟹,又給了漁民些碎銀,漁民將這些海鮮煮熟,放在大盆裏,又附贈給半壇燒刀子。
    燒刀子度數高,極便宜。都是一些出大力的人民時常喝的酒,入口辛辣苦澀,通常人一碗就高。
    看著呂欣繹獻寶似的將東西拿回來,紅染已經在岸邊鋪好帶來的桌布,呂欣繹將東西放在布上。
    紅染將螃蟹扒開,殼內油膏豐滿,香氣四溢,紅染把螃蟹遞給呂欣繹,含笑道:“快吃,肥得很。”
    呂欣繹接過,不客氣的大吃起來。紅染拿過燒刀子,由於沒有杯盞,對著壇口大灌一口,隨後遞給呂欣繹。
    呂欣繹在紅染喝過的地方,附上唇,輕喝了一小口,眉頭緊皺,咽毒藥般的喝下去,哈了一口氣,“太辣!”
    紅染挑眉,嘿嘿一樂,也開始吃蜆子。
    “紅染,你經常和雲瞻出來遊玩麼?”呂欣繹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
    紅染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們都很忙,沒有時間,這是我第一次到郊外。”
    “真的?”呂欣繹兩眼放光,嘴邊還沾著黃色的蟹膏。
    “嗯,真的。”紅染點頭,心裏想,哪天也得帶雲瞻出來,否則那個醋壇子知道了,定得半個月不跟她說話。
    呂欣繹傻兮兮的笑著,又喝了口燒刀子,用手抓起清蒸的魚肉,好不快活。
    紅染看著呂欣繹,心裏也同樣是欣喜的。
    她從不避諱自己的情感,嬉笑怒罵,一切隨心。對呂欣繹從一開始的彼此欣賞,到後來的互相信任,呂欣繹所做的一切她也是看在眼裏的。
    她不著急,兩人的情感還是順其自然的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因為兩人的中間有著太多的交錯,四皇子與六皇子,皇室與呂家。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將食物席卷一空後,天色逐漸轉暗。兩人平躺在郊外的草地上。清新的植物之氣,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氣爽。
    呂欣繹已有了些醉意,腳步極力平穩,但還是踉蹌的走到紅染身邊,露出一抹笑容,彎下身,躺在紅染的大腿上。
    紅染將手放在呂欣繹的額頭上,看著傍晚的天空,暗藍色中夾雜著深紫色的火燒雲。
    “給。”呂欣繹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遞給紅染,紅染接過,定睛一看,竟是六器之一的繹星刀!
    “你今早回家,就是取這個?”紅染的陡然一跳。
    “恩,因為你要去武林大會了,當我借你,回來記得還我。”
    即將舉行的武林大會是連日來的熱門話題,呂欣繹知道紅染必會參加,紅染雖有虎嘯鞭,但武林盟主李彬玉也有玉林劍。呂欣繹不知紅染的武功究竟如何,但李彬玉年僅十四就獨步武林他是知曉的,因此他不放心,便想到了繹星刀。
    紅染眸中含笑,已最快的速度將複製石從百寶袋取出,變成繹星刀,再將真的繹星刀放入袋中。六器均有一個特性,周身罩著東西時不會發光,隻有拔出刀鞘時才會發光。
    紅染將複製品放到呂欣繹手中,呂欣繹詫異的轉過身,不解的看著紅染。
    紅染看向遠方,朗聲道:“以後你還是隨身攜帶著防身吧。我的武功,你放心。”
    呂欣繹的目光閃了閃,收起繹星刀,用手環住紅染的腰身,低聲說:“紅染,一定要安全的回來。”
    紅染笑著輕應。
    夜幕降臨,翠山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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