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道臨行相別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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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姑媽又在街上碰到了那個人。
那天是元月十五,集市上熱鬧非凡,擠滿了出來溜達的人。姑媽從家裏出來去鋪子拿東西,剛從巷子拐出來,迎麵就看見一個人懷裏抱著一個小娃娃,一邊走一邊在逗著,娃娃的整個小臉紅撲撲的,穿著一身大紅的棉襖,兩隻眼睛滴溜溜的盯著周邊張望,靈氣的不得了,對上姑媽的時候,嘴一咧就咯咯的笑開了,讓姑媽忍不住上前去逗逗。
抱著孩子的青年從始至終都是溫和的,說話很客氣,語氣沒什麼起伏。可姑媽看著看著就有種熟悉的感覺,於是便問了起來。這一問,才知道是南邊王老頭家的老二,叫做王唯清,和兒媳婦是表親關係。年少的時候還和自己的侄兒在一起念過書,隻不過很早就離開了王家鎮,幾年後直接帶著媳婦回了家。隻是人才回來沒多久,也不怎麼聲張,所以沒留什麼大影響。
這一答,卻讓姑媽想起了別的事來,隻是當時人抱著孩子都走遠了,也不好再追上去問了。
姑媽後來又存了心找了自己的兒媳婦打聽了一下,原來那人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來個牌位,說是自己的義兄,曾救過自己的命,英年早逝無家可歸,死活要放在自己家的墓地裏。可誰家的義兄義到連身後都要在一處呢。況且那孩子少年時就傳出來些事,不過如今都娶妻生子,也就都不再提了。隻是將所有事上上下下的一聯想,也就什麼都清了。
這件事對姑媽來說其實並不應該讓她那麼放在心上。隻是當日那陵園的哭聲實在太讓人記憶猶新,讓姑媽一看見那孩子就止不住回想起來。想起那黑與白中的背影,無助的單薄的埋在冰冷的雪中。
這個世上什麼事都有回轉的餘地,唯獨生死不能,可偏偏人總是醒悟的晚,於是許多的愛恨情仇喜怒哀樂都沒了去處。多情的也好,無情的也罷,反正一把黃土都埋了幹淨,想追究也沒了機會。
姑媽歎了口,抹幹了眼淚,深吸一口氣轉身出了屋。姑父依舊不明所以,隻是這一鬧,睡意也都消散了幹淨,穿戴好衣服後,這一日就開了頭。
另一邊,徐青山與李往之也起了身,正在外麵洗漱。姑媽推開了兩人的屋子,看見兩床的淩亂的被褥還在心中腹誹了句:“得,還裝的挺像。”
吃早飯時,除了兩個小家夥還在酣睡外,其餘都到了齊。飯桌上的羊肉湯和酥油燒餅是姑父和表弟從外麵早市上買回來的,家裏媳婦則做了糍粑飯和毛豆鹹菜,一端上來,就冒著白白的熱氣。
徐青山坐在凳子上想伸手去夠燒餅,無奈腰還是有些酸,動作也就僵硬了許多。表弟見他這樣,就問了問。
“哥你咋了,夠不著幺?”說著,表弟還好心的夾了張燒餅放在徐青山的盤子裏。徐青山揉揉腰道:“前些天腰扭著了,這幾天都不大好。”
“扭著腰那你可得注意些了,李大哥不是大夫幺,你怎麼不讓他給看看?”表弟好心道。
徐青山悶悶的咬了口燒餅,臉有些發紅,連忙咳了幾聲掩飾了一下臉色。
“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礙。”
和徐青山隔著一個表弟的李往之這時插嘴道:“還是要注意些的,這段時間最好不要提重物,沒事多活動活動,對了,我這有本《六字訣》你可以拿去練練。”
姑夫也點頭附和道:“是啊,青山你是要多練練身子,我看你比上次瞧著要瘦了不少。”
徐青山道:“那我多吃些就是。”說罷,又要伸手去拿燒餅,不過李往之眼疾手快,先了一步將東西遞了過去。
李往之笑道:“多吃些。”
徐青山點頭道:“好。”
姑媽喝著湯,心中道:“喲,還裝的還一套一套的……”
接下來,就到了送行的時刻了。
姑父得去開鋪子,表弟要去進貨,二個孩子醒了,弟媳要去照顧。於是隻有姑媽和徐青山兩人去送李往之。
街上每日都會有去外鎮的馬車,許多小商販都會做這車去外麵進貨,所以客棚裏擠了不少要坐車的人。姑媽認識車夫,於是就去找人,想讓人路上多照顧下李往之。
徐李兩人就先到了客棚,李往之看了看裏麵的狀況,實在不想擠進去,就拉著徐青山站在外麵說著話。
“我要走了,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幺。”
“你想讓我說什麼?”徐青山對著李往之,頭微微低下,聽見李往之那麼一問,也沒抬頭,隻是眼神朝上,瞧了一眼李往之。
“我想讓你說的可太多,恐怕真要說起來,現在是說不完的。”李往之不為徐青山的態度所動,仍是笑。
徐青山看著李往之臉上掛著的笑臉,心中很複雜,說不好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說出的話也沒記得要過腦子。
“那……你挑個最想讓我說的話,我說給你聽,行幺?”
李往之挑眉,注意到了徐青山的耳朵紅了起來,此時姑媽卻回來了,身後就是一輛馬車,引的客棚一陣喧鬧。
看來的確是沒時間,李往之隻好趕緊抓住機會,傾了身子,將口湊到徐青山的耳旁道:“說你喜歡我吧。”
徐青山愣了愣,沒反應過來,李往之下一句接著道:“不許成親,等我回來。”
此時姑媽已經到了跟前,看著李往之正和徐青山咬著耳朵,徐青山的臉一片緋紅,李往之看到姑媽就拿起了行李,和姑媽打著招呼。
“車來了。”
“李大夫路上多注意些啊!”姑媽還是那麼熱情,看著李往之上了車,徐青山站在姑媽的身後,也不知道要道別,全程木然的看著李往之上了車。
李往之朝路邊的兩人揮了揮手,就縮進了車廂中。車夫上了車,鞭子一揚,落在了馬匹上,一聲啼嘶後,就帶著一車的人朝著前麵跑去,馬車晃晃悠悠的在路間顛簸,揚起了一地的煙土。
姑媽拍了拍徐青山的肩膀,目光灼灼的看著李往之離去的方向。
“侄兒,這個李大夫就沒和你說些別的?”
徐青山聞音終於回過神,從那抹消失於天際的風塵中移開,對上了他姑媽深沉的臉,有些不解他姑媽的話。
“還能說什麼?”
姑媽掐著腰,恨鐵不成鋼的白了徐青山一眼。
“自然是說些要負責的話啊。”